除掉镜妖后，林依一又昏睡了过去。
这次的梦境不再是稷泽所在的光晕之地，而是一片昏暗的庭院，与叶府的布局有几分相似。寒风卷着落叶，打着旋儿飘过，带着刺骨的凉意。
一个身影背对着她，站在庭院中央，穿着叶府的服饰，身形与她如今的身体一般无二。
“叶苏苒？”林依一试探着轻唤。
那身影缓缓转过身来，正是叶苏苒的模样。只是此刻，她的眼睛红得厉害，眼眶里含着泪，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骄纵与狠戾，只剩下浓浓的疲惫和委屈，像个迷路的孩子。
“你终于肯见我了。”叶苏苒的声音带着哽咽，目光落在林依一身上，复杂难辨。
林依一愣了愣：“你一直在等我？”
叶苏苒点了点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我被困在这躯壳的缝隙里，看着你用我的身体经历了这一切……看着你被夕雾姐姐欺负，被父亲责罚，也看着你……保护了自己。”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难以言说的苦涩：“他们都说我是恶女，心狠手辣，心机深沉……可我本不是这样的。”
林依一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原主变成那般模样，或许并非天生如此。
“家父太过偏心，”叶苏苒抹了把眼泪，声音带着控诉，“府里的资源，他都紧着夕雾姐姐，连庶出的冰裳姐姐，都比我得他看重。我稍有不慎，便是罚跪、鞭打，好像我不是他的女儿，只是个多余的累赘。”
“宫宴前几日，父亲找到我，说要把我嫁给一个远房亲戚的儿子，那人是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暴虐成性……我不愿意，我拼命反抗，可他根本不听。”
叶苏苒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我走投无路，只能想到六殿下。我知道他身份尊贵，只要能嫁给他，父亲就再也不能随意摆布我……我知道这样不对，知道对不起他，他心里从来只有冰裳姐姐……可我当时，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红着眼睛看着林依一，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姑娘，你可愿意帮我？”
林依一怔了怔：“帮你？”
“我把这身体给你，”叶苏苒的声音带着释然，也带着解脱，“你替我走完这一生吧。我太累了，真的太累了，只想好好休息。”
这些日子，她看着林依一不同于自己的行事，看着她在困境中挣扎却从未放弃，看着她甚至能引动力量除掉镜妖，心中便有了这个想法。或许，这个来自异世的姑娘，能比她活得更好，能摆脱那些束缚和痛苦。
“我……”林依一有些犹豫。占据别人的身体，替别人生活，这让她心里有些异样。
“求你了，”叶苏苒深深鞠了一躬，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恳切，“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伤害了很多人，尤其是王爷……若有机会，你帮我向他道个歉吧。还有，好好活着，别像我一样，被困在仇恨和不甘里。”
说完这句话，叶苏苒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像晨雾般渐渐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最后一抹带着释然的微笑。
“等等！”林依一想伸手抓住她，却只抓到一片虚无。
她猛地睁开眼睛，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胸口微微起伏，梦中叶苏苒那双红着的眼睛，那句句带着血泪的控诉，还有最后那解脱的眼神，都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里。
原来，原主的背后，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原来她的狠戾，她的算计，不过是绝境中的挣扎。
林依一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胸口的启明佩。
叶苏苒……
她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道：好，我答应你。我会替你好好活下去，也会……替你弥补该弥补的过错。
只是，面对那个被原主深深伤害过的萧凛，那句“对不起”，该如何说出口？
她睁开眼，看向窗外，阳光正好，却照不进她心底的那片迷茫。
这条路，似乎注定不会好走。但这一次，她的心境，却与以往不同了。不再仅仅是为了自己活下去，还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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