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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家老宅的书房,弥漫着一种不同于慕家书房的、更为沉淀和威严的气息。紫檀木书案,古董字画,处处透着百年世家的底蕴。
季忱坐在下首,姿态恭敬却并不卑微,听着父亲季渊沉稳的声音。
“……与时常家的联姻,是早就议定的事情。景妤那孩子,学识、品貌、家世,都与你最为相配。”季渊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定论意味,“如今你们年岁也差不多了,是该定下来,让长辈们安心,也让外界看看季时常两家的态度。”
母亲周婉在一旁温和补充:“是啊,阿忱。景妤是你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季时常两家联手,未来的格局会更稳固。这对家族,对你,都是最好的选择。”
季忱垂眸,指尖在膝盖上轻轻一点。最好的选择?对他?他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波澜不惊的顺从。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父母:“爸,妈,你们考虑得很周全。时家的确是最合适的联姻对象,景妤……也很好。”
他没有表现出丝毫抗拒,甚至语气里带着一种默认的接纳。
季渊和周婉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满意。他们这个儿子,从小到大都极有主见,能力卓绝,但在关乎家族大局的事情上,向来懂得分寸。这次如此顺利,让他们颇感欣慰。
“你明白就好。”季渊颔首,“找个时间,多和景妤相处一下,培养培养感情。订婚仪式的事情,我会让你母亲和时家那边开始筹备。”
“好。”季忱应得干脆,甚至微微笑了一下,“让爸妈费心了。”
他又陪着父母说了会儿话,语气如常,谈论了些集团事务和近期动向,丝毫未提慕家与许家的风波,仿佛那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直到离开老宅,坐进他那辆黑色的宾利慕尚后座,车窗升起,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季忱脸上那层温和顺从的面具才瞬间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讥诮和一切尽在掌握的漠然。
联姻?时景妤?
不过是一块摆在明面上的、光鲜的挡箭牌而已。
他正好需要这样一个“未婚妻”的身份,来麻痹一些人,比如他的父母,比如……慕延楷。让他们以为他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地走着家族安排好的路,无暇他顾。
这样,他才能更方便地在暗处,进行他真正的“狩猎”。
他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声音冷静而高效,与刚才在老宅时的温和判若两人。
“盯着慕延楷和鼎晟建材的动作,所有细节,我都要知道。”
“许家‘锦澜湾’项目的资金链情况,银行那边的评估报告,尽快拿到。”
“还有,查一下许念念最近的行程。”
他下达指令,清晰而简洁。他要完全掌控局势的每一步发展,才能在最佳的时机,伸出他的手。
与此同时,慕家的毒计已经开始发酵。
鼎晟建材的“设备故障”消息正式传出,供货延期已成定局。虽然支付了违约金,但对于“锦澜湾”项目而言,延误工期带来的潜在损失远非违约金所能弥补。
几乎同时,网络上开始零星出现一些关于许氏集团资金紧张的“分析帖”和“爆料”,说得有鼻子有眼,直指“锦澜湾”项目可能烂尾。
许氏集团的股价应声开始小幅下跌。
许宏远第一时间出面辟谣,强调集团运营良好,项目进展顺利。但市场的疑虑一旦种下,便难以轻易消除。银行那边的风声明显收紧,原本谈好的贷款审批流程慢了下来。
许念念感受到了家里的低气压。父亲电话不断,眉头紧锁;母亲虽然强颜欢笑,但眼底的担忧瞒不过她。
她试图帮忙,动用了自己的一些人脉想去打听消息,却发现阻力重重。以往一些合作愉快的伙伴,此刻都变得语焉不详,闪烁其词。
她隐隐觉得,这绝非简单的商业挫折。她想起了慕延楷,想起了他那晚不怀好意的眼神,以及时景然那句“离他远点”的警告。
难道……是他?
这个念头让她心底发寒。
她站在自己公寓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城市的霓虹闪烁,却第一次感到一种无力感。家族的危机像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悄然收紧。
而她并不知道,在城市的另一端,一双深邃的眼睛,正透过无形的网络,冷静地注视着许家这艘开始倾斜的船,以及船上那个即将无路可走的、美丽的猎物。
季忱听着助理汇报许氏股价下跌、银行态度转变的消息,面无表情。
他甚至能想象出许念念此刻可能有的焦虑和无助。
很好。
他要的就是这样。
他拿起另一部加密的手机,发出了一条信息:
「可以开始接触许氏那几个小股东了。价格,压到最低。」
他要的,不仅仅是她的人。
还要在吞并许家优质资产的过程中,榨干最后一点价值,同时,让慕延楷的算计,最终为他做了嫁衣。
猎人布下的网,正在悄无声息地撒向风暴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