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坏消息总是传得最快。
最先是在财经新闻的快讯推送里,一行冰冷的文字闪过:「许氏集团股价今日开盘暴跌35%,创历史新低,或因资金链断裂传闻坐实。」
紧接着,各种小道消息和所谓的“内部爆料”如同病毒般在网络上蔓延开来。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许氏如何虚有其表,“锦澜湾”项目早已是个空壳,拖欠供应商款项高达数亿……
银行催贷的电话几乎打爆了许宏远的办公室和手机。合作方纷纷上门,不再是洽谈,而是逼债和要求提前终止合同。许氏集团总部楼下,开始聚集起闻风而来的媒体记者和焦虑的投资者。
许家动用了所有的人脉资源,但树倒猢狲散。往日称兄道弟的伙伴,此刻要么避而不见,要么摇头叹息表示爱莫能助。慕家编织的这张网,又狠又准,彻底将许家困死其中。
许宅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许母周婉一夜间愁白了头发,强撑着处理各方来电,声音嘶哑。许念念看着父亲仿佛老了十岁的背影,看着他接电话时颤抖的手和额间越来越多的冷汗,心如同在油锅里煎熬。
她去找过慕延楷。那个男人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脸上带着虚伪的怜悯和毫不掩饰的得意。
“念念,现在的情况很棘手啊。许伯父这次怕是很难过关了。”他叹息着,眼神却像毒蛇一样黏腻地爬过她的脸,“不过,如果你愿意……我或许可以想办法,帮许家渡过这个难关。毕竟,我对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
他的条件,不言而喻。
许念念看着他,只觉得一阵反胃。她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那里。骄傲不允许她向这种人低头,尤其这一切很可能就是他一手造成的。
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那天下午,许宏远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很久。他打出了最后一个电话,似乎是给一位多年老友,声音苍老而疲惫:“……老李,看在往日情分上,帮我照看一下婉柔和念念……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他独自一人,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回到了那座已经几乎人去楼空的许氏集团大厦。
他站在自己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曾经这里能俯瞰他最得意的商业版图,如今却只剩下债主临门和无法挽回的败局。一生的心血,毁于一旦。巨大的压力、羞辱和绝望,最终压垮了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
他没有留下任何遗书。
在一个夕阳如血的傍晚,他推开窗户,纵身跃下。
——当晚,各大新闻门户网站和社交媒体被一条爆炸性新闻刷屏——
【突发新闻】许氏集团董事长许宏远疑似因公司破产,于今日傍晚在其集团总部跳楼自杀,经抢救无效身亡。许氏集团深陷债务危机,据悉多家银行已申请资产冻结……】
电视里,新闻主播用沉痛而公式化的语气播报着这则新闻,画面是打了马赛克的事发现场和许宏远生前的资料照片。
手机推送此起彼伏地响起,每一个标题都触目惊心。
“爸——!”
许宅里,传来周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随即是陷入昏迷的混乱。
许念念呆立在客厅,看着电视屏幕上父亲的照片,整个人像被瞬间抽空了灵魂。耳朵里嗡嗡作响,外界所有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实。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几乎让她无法呼吸的剧痛。
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模糊了整个世界。
不是真的……
这一定不是真的……
前几天还温和地告诉她“爸爸会处理”的父亲,怎么会变成新闻里一个冰冷的名字和一场悲剧?
家族破产,父亲惨死……一天之内,她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而无数的镜头,正贪婪地对准这栋刚刚失去顶梁柱的别墅,等待着捕捉任何一丝悲剧的细节,等待着看昔日风光无限的许家千金,如何跌落泥潭。
风暴,达到了顶点。而猎物,已然重伤,孤立无援。
在同一时刻。
季忱站在他的落地窗前,沉默地看着平板上那条刺眼的新闻标题。屏幕的光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晦暗不明。
他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恢复成一贯的冰冷。
事情的发展,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剧烈。慕延楷的狠毒,超出了估算。
许宏远的死,是个意外变量。但这并不会改变他的计划。
反而,让那个无处可去的女人,更加只能依靠他。
他拿起外套,面无表情地向外走去。
是时候,去接收他的战利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