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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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晚宴会上被季忱当众以“所有物”羞辱，又被慕延楷的恶意目光洗礼后，许念念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硬撑起来的筋骨，彻底变了一个人。

她不再有那些无声而倔强的反抗，不再有空洞却冰冷的眼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易碎般的、怯生生的柔软。仿佛一件名贵却受了震荡的琉璃器皿，稍不注意就会彻底碎裂。

季忱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她依旧沉默，但不再是死寂的沉默，而是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观察般的静默。她开始按时吃饭，虽然吃得依旧像小猫一样少，但会小声地对佣人说“谢谢”。她会乖乖穿上他让人送来的每一件衣服，甚至在他偶尔投去目光时，会下意识地揪紧衣角，像是害怕他不满意。

她看他的眼神也变了。曾经的厌恶和抗拒被一种复杂的、带着惧意和一丝若有若无依赖的眼神取代。就像一只被暴雨淋透、无家可归的幼猫，被一个强势的人捡回家，虽然害怕这个人的气场，却又不得不依靠他提供的温暖和食物。

这种变化，极大地取悦了季忱那强势的占有欲。

他似乎很享受她这种脆弱无助、只能依附于他的状态。他对她的态度，也随之发生了一些细微的改变。语气虽然依旧不算温和，但少了许多刻意的冰冷和嘲讽。甚至会偶尔过问一下她的饮食起居。

这天清晨，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许念念穿着柔软的丝质睡裙，抱膝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发呆。阳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脖颈和侧脸，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垂着，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得格外脆弱可怜。

季忱准备出门，经过客厅时，脚步顿了一下。

他走到她面前。

许念念似乎被惊动，微微颤了一下，抬起头看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带着刚回过神来的迷茫，还有一丝清晰的怯意，像受惊的小鹿。

“我……我吵到你了吗？”她小声问，声音软糯，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季忱没回答，只是目光沉静地打量着她。看了几秒，他忽然伸出手。

许念念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睛，身体微微缩起，像是怕他要打她一样。

但那只手只是落在了她的额头上。掌心温热，贴着她微凉的皮肤。

“没发烧。”他得出结论，语气平淡，收回了手。“脸色怎么还是这么差？佣人准备的补品没吃？”

他的触碰很短暂，却让许念念的身体僵了片刻。她睁开眼，睫毛颤得厉害，小声回答：“吃了……只是没什么胃口。”

她的声音里带着点委屈，像是因为没能达到他的要求而感到不安。

季忱皱了皱眉。这种自然而然的娇怯流露，让他心里某种掌控欲得到了奇怪的满足，却又莫名地有点烦躁。

“不想吃也得吃。”他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但似乎又试图放缓一点，“你想一直这副病恹恹的样子？”

许念念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睡裙的丝质腰带，声音更小了：“对不起……我会努力吃的。”

她这副逆来顺受、又娇弱不堪的模样，让季忱心头那点莫名的烦躁更甚。他不喜欢她这副仿佛随时会碎掉的样子，虽然这很大程度上是他造成的。

他沉默了一下，忽然道：“晚上有个家宴，你准备一下，跟我一起去。”

许念念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家……家宴？我？不、不行的……”她慌乱地摇头，像只受惊的兔子，“我……我不会说话……会给你丢脸的……”

她眼中的恐惧真实得不像假装。那是源于对自身处境的认知——一个家破人亡、依附于他的孤女，以何种身份去参加季家的家宴？只会迎来怜悯、鄙夷或探究的目光。

“我说去就去。”季忱不喜欢她的拒绝，语气冷硬下来，“换身得体的衣服，别做多余的事，跟着我就行。”

他的话斩断了所有退路。

许念念的脸色更加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着，眼看眼眶就红了起来，蒙上了一层水汽。她似乎极力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那强忍泪意、泫然欲泣的模样，比直接哭出来更显得可怜无助。

“……好。”她最终低下头，细声细气地应道，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我知道了。”

季忱看着她这副样子，心头那点烦躁奇异地被一种更强烈的占有欲所取代。他就该把她带出去，让她习惯他的世界，习惯待在他身边。无论她是以何种身份。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听到关门声，许念念才缓缓抬起头。眼眶依旧红着，但那层脆弱的水光后面，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麻木和冰冷的计算。

娇滴滴？脆弱？

或许有一部分是真实的。经历了那样的巨变，她从云端跌落泥潭，被迫依附于一个冷酷强大的男人，恐惧和不安是真实的。

但更多的，是一种生存的本能。

她逐渐摸清了季忱的脾性。他喜欢掌控，享受依附，厌恶反抗和尖锐的刺。那么，她就收起所有的爪牙，扮演他可能更愿意看到的角色——一个脆弱、听话、易于掌控的瓷娃娃。

这能让她的日子稍微好过一点。

也能降低他的防备。

眼泪和软弱，有时候是最好的武器和盔甲。

她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眼神却空洞而冰冷。

晚上要面对什么，她不知道。但既然无处可逃，那就只能走下去。

她起身，走向衣帽间。那里挂满了季忱为她准备的衣服，华丽，昂贵，却没有一件是她自己选的。

像一件等待被主人装扮的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