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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忱的承诺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许念念心中漾开圈圈涟漪。复仇的快意与母性的柔软在她体内交织,形成一种奇异的平衡。
孕期的反应开始明显起来。清晨,她常常在洗手间里吐得昏天暗地。起初她总是紧闭着门,不愿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脆弱。直到有一天,她虚弱地打开门,发现季忱竟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杯温水。
“喝点水。”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眼神里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专注。
许念念迟疑地接过水杯,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那一刻,她惊讶地发现季忱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你不必...”她想说“你不必做这些”,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季忱只是沉默地看着她喝完水,然后接过空杯,转身离开。但从那天起,每天清晨门外都会备好温水和干净的毛巾。
随着孕周增加,许念念的食欲变得古怪起来。有时半夜会突然想吃城南那家老字号的桂花糕。她从未说出口,只是某天深夜醒来,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盒还带着温热的桂花糕。
“厨师恰好多做的。”第二天早餐时,季忱面无表情地解释,耳根却微微泛红。
许念念小口吃着糕点,甜糯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她看着对面假装专注看报纸的男人,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位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季家太子爷,竟然会为了一盒糕点费尽心思。
孕五月时,许念念开始明显显怀。季忱请来了最好的产科团队,每周为她做全面检查。每次产检,他无论多忙都会亲自陪同。
“胎儿很健康,很强壮。”超声医生笑着指着屏幕,“看,这是个很有活力的小家伙。”
屏幕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羊水中轻轻游动。许念念不由自主地伸手抚上自己的腹部,感受到那里传来的细微动静。
她下意识地看向季忱。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素来冷硬的侧脸线条竟变得柔和。在屏幕反光中,许念念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近乎敬畏的光芒。
那一刻,某种坚冰般的东西在她心中悄然融化。
回家的车上,季忱一直沉默。直到车驶入车库,他才突然开口:“名字...你有什么想法吗?”
许念念怔住了。这是第一次,他询问她的意见,而不是直接做决定。
“还没想过。”她老实回答。
季忱点点头,没再说话。但那天晚上,许念念发现书房桌上放着一本厚厚的字典和几张写满名字的纸。有些名字旁边打了勾,有些被划掉。每个名字都仔细标注了含义和出处。
她站在书房门口,看着那个埋头研究的背影,忽然觉得鼻子发酸。
深秋的午后,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客厅,暖洋洋的。许念念靠在沙发上小憩,身上盖着那条季忱特意买来的羊绒毯。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到有人轻轻坐在身旁。熟悉的雪松香气传来,她知道是季忱。
一双温热的大手小心翼翼地覆上她隆起的腹部,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许念念没有睁眼,假装仍在睡梦中。
“你要平安长大。”季忱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我会给你和妈妈最好的一切。”
许念念的心猛地一颤。这是第一次,他直接表达对孩子的期待,也是第一次,将她放在了“妈妈”的位置上。
那只手久久没有离开,只是轻柔地抚摸着,仿佛在通过这种方式与未出世的孩子交流。
许久,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响起:“我也会...学着做一个好父亲。”
脚步声轻轻远去,客厅门被小心地带上。
许念念缓缓睁开眼睛,泪水无声地滑落。窗外,夕阳如血,将天空染成一片绚烂的金红。
复仇的火焰仍在心中燃烧,但另一颗种子已经悄然生根发芽。在那片血色的暖阳下,她抚摸着自己圆润的腹部,第一次对未来产生了除了复仇之外的期待。
夜幕降临时,季忱回到客厅,发现许念念已经醒了,正望着窗外的夜景出神。
“明天...”她突然开口,声音平静,“陪我去看看父母吧。”
季忱愣住了,随即郑重地点点头:“好。”
这一刻,他们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无声的和解。仇恨仍在,隔阂未消,但为了这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他们都愿意尝试迈出那一步。
在血色的暖阳下,新的希望在悄悄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