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外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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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车辆平稳地驶向墓园。深秋的天空湛蓝如洗，阳光透过车窗，在许念念的手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穿着宽松的黑色大衣，衬得脸色更加苍白。季忱坐在她身旁，沉默地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车内气氛凝重，只有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

墓园门口，季忱率先下车，然后绕到另一侧为她开门。他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似乎犹豫着要不要扶她，最终只是虚虚地护在她身侧。

许父母的合葬墓位于墓园最好的位置，大理石墓碑被打理得一尘不染。墓碑上，许宏远和周婉的照片并肩笑着，那是许念念记忆中父母最幸福的模样。

许念念缓缓蹲下身，将怀中抱着的白色菊花轻轻放在墓前。她伸出手，指尖细细描摹着墓碑上父母的容颜，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季忱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沉默地看着这一幕。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刚好触及她的衣角。

“爸，妈...”许念念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来看你们了。”

她停顿了很久，仿佛在积蓄勇气。

“许家的事...我都知道了。”她的声音渐渐坚定起来，“那些害我们家的人，一个都逃不掉。我发誓。”

一阵秋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在她脚边打着旋。

许念念继续轻声说着，像是与父母唠家常：“还有...我怀孕了。已经五个月了。”她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腹部，声音柔和下来，“是个很健康的孩子。每次产检医生都这么说。”

她微微侧身，看向身后的季忱。阳光从他身后照来，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是季忱的孩子。”她说得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可辨，“他...对我很好。”

季忱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他没想到许念念会在父母墓前这样说。

许念念转回头，继续对墓碑低语：“我知道你们可能会担心，但请相信女儿的选择。这个孩子...会平安长大的。我会给他最好的一切，就像你们曾经给我的一样。”

她的声音哽咽了：“我会让他知道，他有一对多么好的外公外婆。我会告诉他，外公是多么正直的企业家，外婆是多么温柔坚强...”

说到这里，她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泪水无声地滑过脸颊，滴落在衣襟上。

就在这时，一件还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轻轻披在了她肩上。季忱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来，与她平视。

他从口袋里取出方巾，动作有些笨拙地替她拭去眼泪。这是第一次，他在她面前展现出如此直接的温柔。

“别哭。”他的声音低沉，“对宝宝不好。”

许念念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他。在父母墓前，在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季忱似乎也变得不一样了。

他转向墓碑，神情郑重：“伯父，伯母。”他顿了顿，改口道，“爸，妈。”

这两个字让许念念浑身一震。

“我会照顾好念念和孩子。”季忱的声音坚定有力，“我以季家的名誉起誓。”

风忽然停了，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阳光静静地洒在三人——或者说两人一墓——身上。

许念念看着季忱坚毅的侧脸，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他能给出的最重的承诺。

片刻后，季忱小心地扶着她站起身。因为蹲得太久，她有些眩晕，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臂稳住自己。季忱的手臂坚实有力，稳稳地支撑着她。

他们并肩站在墓前，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墓碑上，交织在一起。

“我们走吧。”许久，季念念轻声道，“下次...我带宝宝一起来看你们。”

转身离开时，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阳光正好照在父母的照片上，那笑容温暖如生。

回程的车内，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许念念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经过一家母婴用品店时，她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两眼。

“要下去看看吗？”季忱突然问道。

许念念惊讶地转头看他。季忱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是认真的。

她犹豫了一下，轻轻点头。

母婴店里充斥着柔和的色彩和温馨的气息。季忱一进门就显得有些拘谨，与周围柔软的氛围格格不入。

许念念却被琳琅满目的小物件吸引了注意力。她拿起一双小小的婴儿袜，柔软的面料让她不由自主地微笑。

“这个怎么样？”她下意识地转头问季忱。

季忱正盯着一个巨大的孕妇枕出神，听到她的问话，愣了一下才回答：“很好。”

看着他难得的手足无措，许念念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她故意拿起一个造型可爱的奶瓶，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个呢？”

季忱的表情更加僵硬了，但还是配合地点头：“可以。”

最终他们什么也没买，但走出店门时，许念念的心情明显轻快了许多。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回程路上，等红灯时，季忱突然开口：“婚礼...你希望怎么办？”

许念念怔住了。这是第一次，他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她沉默了很久，轻声道：“现在这样就好。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

季忱看了她一眼，没再坚持。

车驶入公寓车库时，许念念已经有些昏昏欲睡。季忱小心地扶她下车，动作比之前熟练了许多。

电梯里，她靠着镜壁，忽然轻声道：“谢谢。”

季忱看向她。

“谢谢你今天陪我去。”她说。

季忱的目光柔和下来：“应该的。”

电梯门打开，温暖的灯光从公寓里透出来。许念念忽然觉得，这个曾经如同牢笼的地方，似乎也有了那么一丝家的温度。

当晚，许念念睡得很沉。梦中，她看见父母站在一片阳光灿烂的花园里，朝着她微笑挥手。而她手中，抱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婴儿。

醒来时，晨光已经透过窗帘缝隙洒进卧室。她伸手摸向身旁，另一半床铺是空的，但还残留着余温。

厨房里传来轻微的响动。许念念好奇地走过去，看见季忱正站在料理台前，笨拙地切着水果。旁边放着一本翻开的孕期营养食谱。

他回头看见她，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道：“早餐马上好。”

许念念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这个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男人，此刻正为她准备早餐，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将一切都染上了温暖的金色。

在这个平凡的清晨，许念念第一次觉得，或许复仇之外，人生还有别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