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

你们没再耽搁，加快脚步往锦绣阁赶，刚到门口，就见平时笑脸迎人的布庄老板正攥着算盘发呆，柜台上的布料也没像往常那样仔细叠好。听见推门声，他猛地抬头，脸上的慌张还没来得及掩去，勉强挤出个笑：

布店老板霍先生来了

他说话时眼神总往窗外瞟，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柜台边缘，连给你们倒茶的手都有些发颤。小红刚伸手想去摸一匹素色棉布，老板就急忙上前拦了下：

布店老板姑娘您先等等，这布……要不您看看别的？

话没说完，远处忽然传来几声汽笛响，老板身子又是一哆嗦，压低声音道：

布店老板方才日本兵在街那头查了好几家铺子，不知道要干什么，你们……你们挑完赶紧走，别在外头多待。

霍廷恩皱着眉点点头，伸手拿过一匹厚实的藏青布料递到小红面前：

霍廷恩就这个吧，抗风又耐穿，再挑两匹你喜欢的花色，咱们速战速决。

你看着老板魂不守舍的模样，再想起刚才路过的日本军人，心里那股对时局的不安，又沉了几分。

你贴在窗后，望着日本士兵远去的背影，眉头拧得紧紧的。指尖无意识抠着窗框，心里翻来覆去都是念头——现在才1922年，离淞沪会战还有整整15年，可自己偏偏落在了这里，真能改变什么吗？

万一因为自己的举动，成了历史的“推动者”，让本该胜利的种花家出了变故，那自己岂不是成了民族罪人？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你浑身都发紧，连呼吸都放轻了。原来的那点冲动彻底凉了下去，现在连抬手帮小红递块布料都犹豫——生怕任何一个小举动，都会像蝴蝶扇动翅膀，掀起影响未来的风浪。

霍廷恩挑完布料回头，见你盯着窗外出神，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你的肩：

霍廷恩还在想刚才的事？别担心，有我在。

他的声音温和，可你却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只怕自己眼底的慌乱，会泄露出那个关于未来的秘密。

秦梦芸我们走吧

回到会馆，霍廷恩先把门窗都仔细检查了一遍，才转身去厨房煮茶。你和小红坐在桌边，她把新布料小心翼翼叠好，指尖还在摩挲着布料的纹理，却没了来时的期待，轻声说：

小红以前只听人说时局乱，今日才算真见识到了。

不多时，霍廷恩端着热茶过来，把冒着热气的杯子递到你俩手上。茶香漫开，稍稍驱散了些街头的寒意，他坐在对面，手指敲了敲桌面：

霍廷恩往后没事别单独出门，要买什么跟我说，我让人去办。

说这话时，他目光落在你身上，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认真。

你捧着茶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叹气：

秦梦芸可总不能一直躲着……

话没说完，霍廷恩就打断你：

霍廷恩先顾好当下，真到了要扛事的时候，我不会让你们受委屈。

小红在一旁轻轻点头，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在这乱世里，一句“有我在”，已是难得的安稳。

深夜躺在床上，你盯着帐顶的绣纹，毫无睡意。白天街头的日本兵、布庄老板的慌张，还有那句“15年后淞沪会战”的念头，在脑子里转来转去。想做些什么，又怕触动蝴蝶效应；可什么都不做，又眼睁睁看着乱世逼近，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就在你翻了个身，想强迫自己睡着时，窗外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不是风吹树叶的声音，倒像是有人踮着脚走路，还带着布料摩擦的轻响。你瞬间清醒，攥紧了被子，耳朵贴在枕头上仔细听，那声音竟慢慢往你的窗下挪近了。

你不敢出声，脑子里飞快闪过念头：是巡捕？还是白天的日本兵？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人？正慌神时，门外忽然传来霍廷恩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警惕：

霍廷恩谁在那里？

紧接着是脚步慌乱远去的声响，你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了点。

你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匆忙拉开房门时，冷风瞬间灌进衣领。抬眼便见霍廷恩站在门口，身上只披了件薄外衫，一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正蹙眉四下扫视着院子——月光洒在他脸上，能看清他紧绷的下颌线，目光扫过墙角的阴影时，还带着几分锐利。

听到开门声，他立刻回头，见你只穿了寝衣，眉头皱得更紧，快步上前把你往屋里推了推：

霍廷恩怎么不穿鞋就出来了？夜里风大，仔细着凉。

他的手掌覆在你胳膊上，带着暖意，可视线却没离开院子

霍廷恩方才那动静我追了两步，人跑太快没看清，你在屋里待着，我再去院里转一圈。

你攥住他的袖口，指尖因紧张泛白：

秦梦芸我跟你一起……

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他语气不容置喙，却又带着安抚：

霍廷恩听话，你在屋里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他转身从门后抄起一根木棍，脚步放轻，往院子深处走去，身影很快融进了阴影里。

你在榻上坐得心神不宁，指尖反复摩挲着衣角，连窗外的虫鸣都觉得刺耳。不知等了多久，终于听见“吱呀”一声门响，你几乎是弹起身来，目光瞬间锁在门口——看清是霍廷恩的身影时，紧绷的肩膀才猛地垮下来，悬着的心也跟着落回肚子里。

他走进来随手带上门，外衫上沾了些夜露的潮气，手里的木棍还攥在指间。见你一脸焦急地站着，他先放轻了语气：

霍廷恩院里没什么异常，许是附近的野猫闯进来，也可能是我太紧张了。

说着，他伸手探了探你的额头，见没发烫，才松了口气，

霍廷恩以后别这样慌着起身，万一我没及时回来，你自己反倒容易受惊吓。

你望着他眼底的红血丝，才发觉他方才定然是在院里仔细查了好几圈，心里泛起几分暖意，轻声道：

秦梦芸我就是担心你……

话没说完，霍廷恩已经抬手揉了揉你的头发，动作带着几分少见的温柔：

霍廷恩傻姑娘，我没事，快回榻上坐着，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你放下茶杯，没多想便往他身边靠去，手臂轻轻环住他的腰，脸颊贴上他带着夜露潮气的外衫，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与习武后的清爽气息。

霍廷恩的身体僵了一瞬，随即缓缓抬手，轻轻落在你的后背，掌心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慢慢顺着你的脊背安抚着。他没说话，只是微微低头，让你能更安稳地靠在他怀里，连呼吸都放得轻缓——在这动荡的夜里，这份安静的相拥，比任何话语都更能让人安心。

你把脸埋得更深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白天对时局的焦虑、对未来的惶恐，似乎都被这具温暖的身体暂时隔绝在外。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低声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沙哑：

霍廷恩以后有我在，不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