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我是在天光未亮的时候醒的。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光像一根细线，把黑暗割得支离破碎。空调吹出的风冷得刺骨，我裹紧身上的毯子，发现咖啡杯还握在手里。
那对蓝杯子，他用的那只放在厨房流理台上。这只残缺的，是后来我摔裂后粘好的。杯口有一道不规则的裂痕，像一道疤。
阳台铁门发出吱呀声，我抱着杯子走到这里。昨夜的雨还在滴水，阳台上堆着几个纸箱，全是我们的旧物。最边上的铁盒上贴着红色爱心贴纸，是我们大三那年贴的，写着"秘密基地"。
指尖碰到铁盒时有点发抖。那场雪落下来的时候，他也说过要给我一个秘密基地。后来我们在阳台挂满星星灯，他说这是我们的宇宙。
我蹲下来打开铁盒。灰尘扬起来，在晨光中像一群飞舞的精灵。最先飘出来的是电影票根，夹在《心跳频率》书签里。那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看的电影，他说喜欢片子里那句"心若停止跳动，爱就失去了声音"。
我的手突然顿住。底下压着一沓信，最上面那封没封口，字迹是他特有的凌厉笔锋："医生说我可能撑不到毕业典礼。"
我认得这封信。那年他查出病情恶化，我们坐在图书馆外的长椅上。寒风呼啸，他把我圈在他大衣里取暖，说想逃去北方看雪。当时我拒绝了，说学业要紧。
手指继续翻动，突然抽出来一封陌生的信。没有署名，开头只写："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逃去北方看雪。"
喉咙发紧。原来他也藏着没寄出的信，和我一样。我们都在害怕，在试探，在等待对方先迈出一步。
阳光斜射进来，照在信纸上。他的字迹突然和记忆重叠。那天他在图书馆门口摘下手套，按住我手腕测脉搏，说现在心跳每分钟110，是因为他吗？
心脏突兀地刺痛。我低头按住胸口，指腹触到手术疤痕。它像一条蜈蚣，从锁骨下方蜿蜒到左胸。那里本该是我的心脏跳动的地方，现在却装着他偷来的心脏。
信纸边缘有些泛黄，墨迹晕开了一点。"我愿为你活久一点。"这句话让我瞳孔骤缩。背景音效突然抽离，只剩下自己紊乱的呼吸声。
我想起手术台上的场景。监测仪跳动的心电图，与此刻手中承载他心跳的信纸产生时空错位。血珠从我指尖渗出，落在"多跳几次"这几个字上，像给誓言盖上印章。
我把铁盒合上，准备收起来。可就在起身时，钥匙不见了。我记得明明带出来了，可现在怎么也找不到。这个细节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我扶住墙。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我下意识拿出来看。还是他。
"找到那个捐献者的信息了。昭昭，等等我。"
眼前一黑，我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此刻的我，与病床上濒死的他重叠在一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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