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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消毒水的气味中醒来的。鼻氧管贴着脸颊,有点痒。天花板裂缝像一道闪电,从左到右劈开。心跳监测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和吊瓶里的药水节奏一致。
左手被束缚带固定在床栏上。我扯了扯,没解开。左边胸口传来抽痛,翻身时不小心碰到手术疤痕。这具身体已经不太听使唤了,可还是记得怎么疼。
床头柜上放着那个铁盒。玻璃碎片已经被清理干净了。我记得倒下的时候,手机屏幕还亮着。他最后一条消息应该还在上面,只是我现在看不见。
"这次晕倒,是心脏在提醒我越界了吧?"我对着天花板说话。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记忆突然闪回玻璃窗上的倒影。那张苍白的脸,和当年病床上的他重叠在一起。原来我们都在偷来的时间缝隙里苟延残喘。
秦婉推门进来时,发梢还沾着雪。她手里拎着热咖啡,刚进门就呵出一团白气。咖啡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她手指滴在地板上,留下几滴深色痕迹。
"钥匙呢?"她把咖啡放在床头柜上,目光落在我空荡荡的脖子上,"你说过从不离身的。"
我抓起毯子盖住铁盒,"丢了就丢了吧,有些门,本就不该再打开。"
秦婉没接话。她坐在我床边,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体温正常,但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总是这样,"她叹气,"遇到事就把自己关起来。"
我低头喝水,避开她的视线。杯子边缘留下的唇印,像一抹淡红的血渍。
"后悔吗?"她突然问。
我呛了一下,水洒在胸口。秦婉递来纸巾,我摇头,"不后悔。"
"真的不后悔吗?"她抓住我的手,"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把那封信藏起来?"
心跳监测仪发出轻微警报。我指节泛白,指甲掐进掌心。那封写着"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逃去北方看雪"的信,在我脑海里燃烧。
"别说了。"我声音发抖。
"昭昭,"她握住我颤抖的手,"你骗得了所有人,骗不了自己。你还爱他,对不对?"
窗外飘雪落在窗台的节奏,和心跳监测仪波纹渐渐重合。我想起那天在图书馆门口,他摘下手套按住我手腕测脉搏的样子。现在我的心跳每分钟90,是因为谁?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听见护士说"顾先生家属"。整个人像被电击一样弹起来。
"他不是我家属!"我喊出声时,输液架因为动作太大晃动起来。针尖刺破皮肤,一滴血渗出来。
秦婉慌了,冲出病房叫医生。我死死盯着门口,直到确认那个人没出现。可我知道,他一定在路上。
急诊室走廊脚步声由远及近。秦婉把我按回病床上,我看见她眼角映着某个身影。他来了,却只站在门外。
我闭上眼睛,泪水顺着太阳穴滑进枕头。如果能选择,我宁愿永远不知道他查到了捐献者的信息。现在连逃避都变得困难。
抢救后我睡了一觉。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铁盒。信件都被整理好了,唯独少了那封"北方看雪"。我知道是谁拿走的。
护士留下的便签纸上,我写下:"如果你愿意,我们还是去看雪吧。"折成纸鹤卡在窗缝。看着雪花慢慢覆盖它的翅膀。
听见护士说"顾总在等消息"时,我用被子蒙住头。眼泪浸湿枕巾,像当年手术台上流进信纸的血。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我望着飘雪轻声说:"这次换你等我好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