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沈氏集团总部大楼时,傍晚的风裹着湿气扑在脸上,苏晚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攥着照片和公寓地址的手指,指节酸得发僵。
照片上的火光像烧进了眼里,她盯着那个熟悉的背影,脚步顿在路边,胃里一阵一阵往上翻。养父苏国梁在她记忆里,永远是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会给她买糖葫芦的温和男人,怎么会是沈知衍口中“纵火的罪人”?
手机响了,是VIP病房的护工发来的视频:母亲躺在宽敞的病床上,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床头的监护仪数据都在正常范围,护士正拿着免疫球蛋白准备输液。
“苏小姐放心,陈助理已经把所有费用都结清了,张主任说明天会安排专家会诊,评估肝移植的配型方案。”护工的声音透着轻松,“阿姨刚才醒了一会儿,还问你什么时候过来呢。”
苏晚对着屏幕扯了扯嘴角,想说“马上到”,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只发出了一声含糊的应答。她挂了电话,把照片塞进包里最底层,像是要把那团刺眼的火光,连同心里翻涌的疑问一起藏起来。
现在不是纠结真相的时候,母亲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她按照地址导航,坐地铁转出租车,最后停在市中心一栋临江的高级公寓楼下。公寓外墙是冷灰色的玻璃幕墙,倒映着暮色里的江景,门口的保安穿着笔挺的制服,眼神锐利地扫过她手里的帆布包那是她大学时买的旧包,和这栋楼的奢华格格不入。
报上沈知衍的名字和房号,保安才放行。电梯直上顶层,门一开,扑面而来的是和沈知衍办公室一样的雪松味,只是这里的味道更淡,混着点刚装修过的冷木气。
公寓是开放式格局,客厅大得离谱,落地窗外就是黄浦江,江面上的游船亮着灯,像一串流动的星。可偌大的空间里,家具少得可怜:一张黑色的真皮沙发,一个极简的大理石茶几,墙上没挂任何装饰画,只有一片空白的白墙,冷得像冰窖。
陈默已经提前让人收拾好了房间,在客厅最里面的一间次卧。推开门,里面的东西简单得过分: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书桌上连个台灯都没有,只有一个贴着便签的信封。
便签上是陈默的字迹:“沈总交代,你的东西只能放在这间房,客厅、书房、主卧区域禁止入内;每日早上七点准备好早餐,晚上十点前必须回公寓;沈总在家时,随叫随到,手机24小时开机。”
信封里装着一张银行卡和一把备用钥匙,附言:“每月生活费五千,不够再跟我说,别想着私下找兼职沈总的眼线,比你想的多。”
最后那句警告像根针,轻轻扎了一下苏晚的神经。她把帆布包放在床上,拉开拉链,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一本母亲的病历本,还有一张她和母亲在老家院子里拍的合影——照片上母亲笑着,手里举着刚摘的桃子,阳光落在她们脸上,暖得发烫。
苏晚把照片放在枕头边,指尖摩挲着母亲的笑脸,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蹲在床边,肩膀一抖一抖的,不敢哭出声,怕惊动了什么她总觉得这公寓里到处都是眼睛,沈知衍的眼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连哭都要小心翼翼。
收拾完东西,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她没心思做饭,泡了杯速溶麦片,坐在客厅的沙发角落吃。电视没开,整个公寓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还有窗外江水拍岸的声音,空旷得让人发慌。
不知坐了多久,门锁传来“嘀”的一声轻响——是密码锁解锁的声音。
苏晚猛地站起来,手里的麦片碗差点摔在地上。她转过身,就看见沈知衍走了进来,脱下沾着夜露的大衣,随手扔在沙发上,动作间带着不容错辨的疲惫,却依旧冷得让人不敢靠近。
他没看她,径直走到吧台前,倒了杯威士忌,冰块撞击杯壁的声音在安静的公寓里格外清晰。
“早餐准备什么?”他突然开口,背对着她,声音里没什么情绪。
苏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问她:“……粥,还有鸡蛋,您想吃什么口味的粥?”
“随便。”沈知衍喝了一口酒,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上下扫了一圈,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明天早上九点,陪我去个酒会,穿得体点。”
他说着,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扔在茶几上:“里面的裙子,明天穿上。”
苏晚拿起盒子,打开一看,心脏猛地一沉。那是一条黑色的吊带长裙,布料少得可怜,领口开得极低,裙摆短到大腿中部,裙摆上缀着细碎的水钻,在灯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这根本不是什么“得体”的礼服,更像是某种……取悦人的道具。
她捏着盒子的边缘,指尖泛白:“沈总,这个……”
“怎么?”沈知衍抬眼看她,眼神冷了下来,“忘了协议里的‘无条件配合’?还是觉得,300万不够让你穿条裙子?”
他的话像一把刀,精准地扎在她的软肋上。苏晚的嘴唇动了动,想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却最终只是把盒子攥紧,低低地说了句:“……我知道了。”
沈知衍似乎对她的顺从很满意,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身走向书房:“别进书房,也别碰我放在客厅的东西,安分点。”
书房门“咔嗒”一声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世界。苏晚站在原地,手里的丝绒盒子硌得手心发疼,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走到阳台,看着江面上的游船,冷风一吹,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她想起小时候,养父带她去公园放风筝,风筝线断了,她哭着不肯走,养父蹲下来对她说:“晚晚,别哭,断了线的风筝会飞得更高,我们再扎一个就好。”
可现在,她的线被沈知衍攥在手里,别说飞,连挣扎一下都怕连累母亲。
回到次卧,她把那条裙子拿出来,摊在床上。黑色的布料贴着床单,像一块洗不掉的墨渍。她试了试,裙子刚好合身,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的——沈知衍连她的尺寸都查好了,这份细致,带着让人窒息的控制欲。
夜里,她睡得很不安稳,总是梦见照片上的火光,梦见母亲躺在病床上喊她的名字,还梦见沈知衍站在火光里,对她冷笑:“苏晚,这都是你们苏家欠我的。”
她猛地惊醒时,天刚蒙蒙亮。窗外的江面上泛起了鱼肚白,公寓里静得可怕。她摸了摸枕头,全是泪湿的痕迹。
起来做早餐时,她特意多煮了点粥,想着沈知衍昨晚喝了酒,胃里可能不舒服。粥煮好后,她把鸡蛋剥好,放在白瓷盘里,摆得整整齐齐,像在讨好一个随时会发怒的君王。
沈知衍八点准时出来,穿着一身深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昨晚那个带着疲惫的男人只是她的错觉。
他坐在餐桌前,喝了一口粥,没说话,也没看她。苏晚站在旁边,像个做错事的学生,手心攥着围裙的边角,紧张得厉害。
“裙子试过了?”他突然问。
苏晚愣了一下,点头:“……试过了。”
“嗯。”沈知衍放下勺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起身拿起公文包,“九点准时下楼,别迟到。”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对了,酒会上会遇到很多人,记住你的身份你是我的助理,不是什么‘苏小姐’,少说话,少看,别给我惹麻烦。”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关门声不轻不重,却像一块石头,砸在苏晚的心上。
她看着桌上几乎没动的粥和鸡蛋,突然觉得一阵反胃。她走到阳台,趴在栏杆上,看着沈知衍的车消失在路口,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
这条黑色的裙子,这场不得不去的酒会,还有沈知衍那句“记住你的身份”,都在清清楚楚地告诉她:她住进的不是什么高级公寓,而是一个镀金的牢笼,而她,是沈知衍手里最听话的囚徒。
只是她不知道,这场以“还债”为名的囚禁,除了羞辱和控制,还藏着多少她看不见的暗流比如,那个酒会上,正有一双眼睛,等着看她的笑话,等着把她推向更深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