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苏晚对着镜子系那条黑裙子的肩带，指尖反复摩挲着冰凉的水钻，总觉得那些碎光像扎在皮肤上的刺。她找了件自己的薄针织开衫搭在外面，试图遮住领口的低弧线，可针织衫的浅杏色和裙子的浓黑撞在一起，反而显得更局促就像她此刻的处境，想藏，却怎么也藏不住。
公寓门被敲响时，她正攥着手机发呆，屏幕上是护工发来的消息：“阿姨今天精神好多了，还吃了半碗粥。” 这行字像颗定心丸，她深吸一口气，拉开门。
陈默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个首饰盒：“沈总让我给你的，酒会上用。”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细巧的银项链，吊坠是枚极小的黑玛瑙，形状像滴凝固的泪。苏晚捏起项链，冰凉的金属贴在指尖，她突然想起沈知衍办公室里那张照片火光里的背影，也是这样，透着股说不出的沉郁。
“沈总在楼下等你。”陈默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他交代，开衫别穿了，裙子就是要这么穿。”
苏晚的手指顿了顿，最终还是把开衫脱下来，搭在臂弯里。走到电梯口，正好撞见沈知衍，他穿着一身炭灰色西装，领带是暗纹的，比早上更显凌厉。他的目光扫过她的领口，没说话，只是转身按下了下行键。
车里的气氛比早上更沉默，沈知衍靠在副驾座上闭着眼，像是在养神，又像是在刻意忽略身边的人。苏晚坐在后排，盯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黑裙子勾勒出太清晰的轮廓，颈间的黑玛瑙吊坠晃来晃去，怎么看都像件被标记过的信物。
酒会在江边的私人会所办，车子刚停稳，就有侍者上前开门。扑面而来的是混合着香槟与香水的气息，水晶灯的光从头顶洒下来，把每个人的脸照得发亮。苏晚跟在沈知衍身后，脚步放得极轻，尽量把自己缩在他的影子里。
“沈总来了？” 一个穿酒红色礼服的女人迎上来，笑着递过两杯香槟，目光在苏晚身上转了圈，带着点探究的意味，“这位是？”
“我的助理。”沈知衍接过香槟，语气平淡得像在介绍一件物品，“苏晚。”
女人笑了笑，没再多问，只是冲苏晚举了举杯，眼神里的打量却没藏住。苏晚低下头，攥着空着的手，指甲掐进掌心她知道，在这里，她的身份比服务员还尴尬，是“沈总带过来的人”，是别人眼里随时能被替换的附属品。
沈知衍被几个商圈的人围住说话，苏晚识趣地退到角落，找了个没人的卡座坐下。她端起桌上的柠檬水，小口抿着，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全场，突然撞进一道带着恶意的视线里。
男人坐在不远处的吧台边，穿宝蓝色西装，嘴角勾着笑，手里转着酒杯，正盯着她看。苏晚认出他早上查沈氏资料时见过照片，是星宇集团的陆明宇，沈知衍最直接的竞争对手。
没等她移开目光，陆明宇已经走了过来，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语气轻佻：“这位就是沈总身边的新助理？看着倒是比之前那些都嫩。”
苏晚攥紧杯子，没说话，只想把自己藏得更紧。
“怎么不说话？”陆明宇往前凑了凑，声音压低了些，却足够让她听清，“沈总把你带过来，不是让你当哑巴的吧？还是说，除了听话，别的都不会？”
这话像根针，扎得苏晚耳朵发烫。她抬起头，想礼貌地说“失陪”，可话还没出口，陆明宇的手就伸了过来，像是要碰她颈间的项链：“这吊坠挺别致，沈总给的？他对‘有用’的人，倒是挺大方。”
“陆总。” 一道冷声突然插进来，沈知衍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旁边，手里的香槟杯捏得很紧，指节泛白，“我的人，你也敢动？”
陆明宇的手顿在半空，笑了笑，收回手：“沈总这话说的，我就是跟苏小姐聊聊天。怎么，沈总这是……护上了？”
“聊什么？”沈知衍往前走了一步，正好挡在苏晚和陆明宇之间，阴影把她完全罩住，“聊她的裙子，还是聊我给她的项链？陆总要是闲得慌，不如聊聊星宇上周丢的那个项目哦，忘了，那项目被沈氏拿了，陆总大概没心情聊这个。”
这话戳中了陆明宇的痛处，他脸上的笑淡了些：“沈总还是这么牙尖嘴利。行，不打扰你和苏小姐了。”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晚一眼，转身走了。
周围的目光瞬间聚过来，有好奇，有嘲讽，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打量。苏晚缩在沈知衍身后，能感觉到他后背传来的温度，还有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味这是第一次，他的影子给了她一点安全感。
可这份安全感没持续多久，沈知衍转过身，脸色比刚才更冷，语气里带着刺：“谁让你跟他说话的？忘了早上我怎么跟你说的？少说话，少看，别给我惹麻烦。”
苏晚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刚才那点保护的温度，好像瞬间被冻住了。她张了张嘴，想解释“是他先过来的”，可看着他眼里的不耐烦，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低低地说了句：“对不起。”
沈知衍没再理她，转身走向刚才那几个商圈的人，仿佛刚才挡在她身前的举动，只是出于“维护自己所有物”的本能，和她这个人无关。
苏晚站在原地，手里的柠檬水已经凉透了。她看着沈知衍和别人谈笑风生的样子，突然觉得很陌生他可以在一秒钟里护住她，也可以在下一秒钟里把她推回原地，让她独自面对那些刺人的目光。
不知站了多久，她觉得有些闷，想出去透透气，刚走到会所的侧门，就瞥见走廊尽头站着个女人。女人穿着米白色礼服，长发披肩，手里拿着手机，正对着沈知衍的方向拍照，嘴角带着点奇怪的笑。
苏晚的脚步顿住了她认得这个女人，早上在沈氏集团楼下见过一眼，陈默当时说，这是“林小姐”。
林薇薇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冲她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敌意。她没说话，只是收起手机，转身走进了旁边的休息室，门“咔嗒”一声关上，像个无声的警告。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她不知道这个林小姐是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拍沈知衍，可刚才那一眼里的敌意，让她莫名地心慌就像有什么东西，正悄无声息地缠上来，比沈知衍的控制，更让她害怕。
“在这干什么？” 沈知衍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苏晚吓了一跳，转过身，看见他手里拿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
“我……想透透气。” 她的声音有点发颤。
沈知衍没追问，把外套递过来：“晚上风大，穿上。” 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雪松味更浓了些。
苏晚接过外套，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他像被烫到似的，立刻缩了回去，语气又冷了下来：“酒会差不多结束了，在这等我，别乱跑。”
他转身走回会场，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点说不出的僵硬。苏晚穿上那件宽大的西装外套，领口遮住了大半的锁骨，终于觉得稍微安全了点。可刚才林薇薇的笑，还有沈知衍那句“我的人”，在脑子里反复转着，让她心里乱糟糟的。
她靠在走廊的墙上，看着窗外的江景，游船的灯光一闪一闪的。突然想起陈默早上说的话：“沈总对和‘苏国梁’有关的人和事，格外在意。” 在意到要把她绑在身边，在意到会下意识护着她，却又在意到不肯给她一点好脸色。
正想着，手机震了一下，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话：
“苏小姐，别太把沈总的‘保护’当真他要的，从来不是你的安全。”
苏晚盯着那条短信，指尖冰凉。她抬头看向会场的方向，水晶灯的光从门缝里漏出来，亮得刺眼。她不知道发信人是谁，可那句话像根毒刺，扎进了她心里最不安的地方。
这场酒会，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应酬。
是她和沈知衍的战场，是陆明宇的挑衅场，更是那个还没正式露面的林薇薇，布下的第一个局。
而她，只是那个被放在棋盘上，连自己下一步该往哪走，都不知道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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