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风裹着点软暖,吹得院角的桃枝晃了晃,枝尖冒出的新芽嫩得透亮,像撒了把绿米粒。母亲坐在石凳上,手里攥着把旧剪刀,正修剪去年的枯枝剪刀柄缠着圈红绳,是苏晚去年给她缠的,怕她握着手滑。她头发里的银丝在晨光里显,脑后髻用那根磨亮的旧木簪别着,藏青棉袄外罩了件浅灰薄衫,袖口沾了点桃枝的绿屑,是刚才碰新芽蹭的。
“晚晚,把那边的竹篮递我,”母亲头没抬,剪刀轻轻剪断根枯梢,“把剪下来的枝子收着,晒干了能当柴烧,你爸当年总说,桃树的枝子烧火最暖,煮茶都带点香。”
苏晚从屋里搬来竹篮,她穿件米白针织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串的小樱桃手链是沈知衍去年摘樱桃时串的,珠子磨得发亮。右手虎口的薄茧蹭着篮沿,帮母亲把枯枝捡进篮里:“妈,您看这新芽,比去年密多了,再过半个月就能开花了吧?”
“差不多,”母亲摸了摸枝尖的芽,指节上的粗茧蹭着嫩绿,“你爸当年种这棵树时,总蹲在这儿看新芽,说‘芽多花就多,花多果就甜’,现在果然没骗咱们。”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咿呀”声,混着小脚步的“哒哒”响。
沈知衍牵着樱桃走出来,他穿件浅灰加绒卫衣,外面套了件卡其色工装外套,领口露出点红绳是樱桃给他系的平安绳,歪歪扭扭。额前碎发被风吹得有点乱,垂在浓黑的眉上,笑的时候左边嘴角陷下去个小梨涡,虎牙尖露出来点。身边的樱桃穿件浅粉小棉袄,是母亲刚做的,袖口绣着片小桃叶,头发扎成两个圆滚滚的小揪,上面别着小夏送的桃花形卡子,卡子歪到了耳后。小姑娘手里攥着张旧糖纸,是从铁盒里翻出来的,塑料纸被她揉得沙沙响,踮着脚要够桃枝上的新芽:“芽!芽!”
“慢点儿,别摔着,”沈知衍弯腰把她抱起来,让她凑近枝尖,“这是桃花芽,等开了花,咱们就能酿桃花酒了,跟去年一样。”樱桃伸手碰了碰新芽,小手指沾了点绿屑,立刻举到苏晚面前:“妈!绿!”
苏晚笑着帮她擦掉绿屑,指尖捏了捏她的小揪:“咱们樱桃认识新芽啦,真厉害。”沈知衍把樱桃放下来,转身去工具房拿修枝剪:“我把那边几棵弱枝也修修,让养分都给新芽。”他走的时候,卫衣后颈沾了根樱桃的头发,手腕上那块旧机械表,表带磨得发毛,表盘在晨光里泛着浅光。
正忙着,院门外传来自行车铃铛声,小夏的声音裹着春气钻进来:“婶子!苏晚!我们来送花肥啦!”她穿件亮黄薄外套,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印着桃花的白T恤,马尾辫上系的红丝带飘得厉害。手里拎着个布袋,里面是刚买的有机肥,帆布包侧兜露着个小布偶是只绣着桃花的小熊,给樱桃的。
身后陈默推着自行车,车后座绑着个纸箱,里面是新的花盆。他穿件深黑夹克,袖口卷到肘部,露出块黑色运动手表,短发剪得利落,额前头发有点翘,进门时手里还攥着根刚折的柳条:“刚在路边折的,给樱桃编个小帽子玩。”
陈默蹲下来,用柳条飞快编了个小帽,给樱桃戴在头上,正好卡在两个小揪中间。小姑娘伸手摸了摸,笑得眼睛眯成缝,举着手里的旧糖纸,往柳条帽上贴:“花!甜!”小夏凑过去帮她贴牢,指尖涂着浅粉指甲油,蹭到樱桃棉袄上也不在意:“咱们樱桃这帽子,比商店买的还好看!”
母亲把修剪好的桃枝捆起来,放在墙角晒干:“来,都歇会儿,我煮了桃花茶,用去年的干桃花泡的。”苏晚进屋端茶,陶碗里的茶水泛着浅粉,飘着两片干桃花,是母亲去年春天晒的,一直存着。
陈默喝了口茶,咂咂嘴:“婶子这茶真香,比城里卖的花果茶还甜!”小夏也端着碗,凑到桃枝前看新芽:“等桃花开了,咱们做桃花酥吧?我学了新方子,放多点杏仁粉,肯定香。”母亲笑着点头,伸手揉了揉有点僵的肩膀:“正好,让晚晚跟你学,她小时候做桃花糕,总把糖放多了,甜得齁人。”
苏晚脸有点红,拿起樱桃手里的旧糖纸,教她折花:“咱们把这糖纸折成桃花,等花开了,挂在枝桠上,跟真花一起开。”樱桃学着她的样子,把糖纸捏得皱巴巴的,折出来的“花”歪歪扭扭,却举着到处显摆,引得大家笑。
沈知衍修完枝回来,手里拿着根带新芽的桃枝,递给樱桃:“给你,这枝芽最嫩,放在铁盒里存着,等明年再看,就知道它长多大了。”樱桃赶紧接过枝芽,攥在手里往屋里跑,过了会儿抱着旧铁盒出来,小心地把枝芽放进去,还盖了层软布是苏晚给她的小方巾。
夕阳落在桃枝上,把新芽染成金绿色。樱桃靠在沈知衍怀里,手里攥着铁盒,慢慢睡着了;陈默和小夏收拾着东西,说明天带面粉来,先试着做桃花酥;母亲坐在石凳上,看着晒在墙角的桃枝,嘴里哼着当年养父教她的小调。
苏晚靠在沈知衍身边,看着怀里的樱桃,看着铁盒里的新芽和糖纸花,突然觉得:初春的甜,从来不是花多艳,芽多嫩,而是桃枝上的新绿,糖纸里的旧忆,孩子手里攥着的铁盒,还有身边人笑着递过来的那杯桃花茶,把新一年的日子,都浸得软软的、带着桃香。
铁盒盖合上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里面又添了新的时光樱桃的柳条帽(剪了一小块柳条放进去)、带新芽的桃枝、折歪的糖纸花,还有张合照:五个人站在桃枝下,樱桃举着铁盒笑,沈知衍搂着苏晚的肩,母亲和小夏挨着,陈默手里举着柳条帽,背景是满枝的嫩绿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