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风裹着泥土的潮气，吹得院角新翻的菜畦泛着浅绿。母亲蹲在畦边，手里攥着把旧锄头木柄被磨得发亮，是养父当年种庄稼用的，锄头刃上还沾着点去年的稻壳。她穿件浅蓝布衫，领口洗得发白，头发用那根旧木簪别在脑后，鬓角碎发沾了点湿泥，正小心地把黄瓜苗往土窝里放，指节上的粗茧蹭着嫩绿的苗茎。
“慢点儿埋，根须别折了。”母亲头没抬，指尖拨了点细土盖在苗根上，“你爸当年种黄瓜，总说‘苗要浅埋，水要慢浇’，这样结的瓜才脆甜，你小时候总蹲在这儿等，没熟就想摘，酸得直咧嘴。”
苏晚坐在旁边的竹筛前，正翻晒去年的樱桃干筛子是竹编的，边缘有点脱丝，还是养父编的，樱桃干裹着层薄糖霜，在阳光下泛着琥珀光。她穿件浅绿针织衫，袖口沾了点糖霜，右手虎口的薄茧蹭着筛网，帮母亲把滚到地上的樱桃干捡起来：“妈，今年的黄瓜要是结得多，咱们腌点酸黄瓜，去年小夏说爱吃。”
“行啊，”母亲笑着应，刚埋好一棵苗，就听见身后传来“啪嗒”声樱桃蹲在菜畦边，小手正抓着湿泥往脸上抹，浅绿小褂的前襟沾了片泥印，头发扎成两个小揪，上面别着朵刚摘的黄瓜花，歪歪扭扭挂在耳边。
“小泥猴！”沈知衍从工具房出来，手里拎着捆竹竿，穿件卡其工装裤，裤脚沾了点泥点，手腕上的旧机械表表带磨得发毛。他弯腰把樱桃抱起来，用袖口帮她擦脸上的泥，笑的时候左边嘴角陷下去个小梨涡：“跟你妈小时候一样，见了泥就挪不动脚，上次摘樱桃也把自己弄得满身糖。”
樱桃攥着沈知衍的衣领，小手指着菜畦里的苗：“苗！长！”沈知衍把她放在小凳上，帮她把歪掉的黄瓜花卡子别好：“等它们长高了，咱们搭架子，让黄瓜藤爬上去，就能结好多小黄瓜。”
正搭着竹竿，院门外传来小夏的声音，带着点雀跃：“婶子！我们给菜苗来啦！”她穿件浅紫短外套，里面是印着小番茄的白T恤，马尾辫上系着根番茄红的发绳，手里拎着个泡沫箱，里面装着几棵嫩绿的番茄苗。
陈默跟在后面，胳膊上夹着袋小饼干，穿件灰棉T恤，袖口沾了点番茄苗的叶子：“我妈在园子里育的苗，说给你们添在菜畦里，秋天就能吃番茄炒蛋了。”他蹲下来帮沈知衍搭竹竿，没留神脚下的土块，差点摔了，被沈知衍一把扶住，两人都笑：“你这搭架子的手艺，还不如樱桃。”
小夏凑到菜畦边，教樱桃认苗：“这个是番茄苗，叶子是锯齿形的；那个是黄瓜苗，叶子圆圆的，记住啦？”樱桃点点头，伸手要去碰番茄苗，小夏赶紧拦住：“轻点，碰断了就长不出番茄啦。”小姑娘缩回手，转而抓了把干土，慢慢撒在黄瓜苗旁边，像模像样地“浇水”。
母亲给大家递来凉白开，杯子里飘着两片干桃花是去年春天晒的，泡在水里还带着点淡香：“歇会儿再弄，先吃点樱桃干，晚晚刚晒好的，甜得很。”苏晚把竹筛递过去，陈默抓了把塞进嘴里，嚼得沙沙响：“比去年的还甜！婶子，您这腌糖的法子，可得教我妈。”
“哪有什么法子，”母亲笑着喝了口茶，“就是樱桃摘下来得先晾半天，糖要分三次撒，隔两小时翻一次，晒的时候别让太阳直晒，得透风，心细就行。”她看向菜畦里的苗，突然说：“你爸当年种番茄，总把最红的留着，等你放学回来，洗干净揣在你兜里，说‘晚晚读书累，吃个甜的补补’。”
苏晚心里一暖，拿起颗樱桃干递到母亲嘴边：“现在咱们有樱桃，有番茄，还有樱桃，比以前更甜了。”樱桃坐在小凳上，自己抓了颗樱桃干，吃得小腮帮鼓鼓的，糖霜沾在嘴角，像抹了层蜜。
中午的饭很简单，母亲拌了盘黄瓜豆腐，里面放了点香油，还有碟樱桃干，配着白粥。樱桃坐在婴儿椅里，用小勺子挖豆腐吃，吃得满脸都是，沈知衍帮她擦了三次，还是沾了点豆腐渣在下巴上。小夏看着她笑：“咱们樱桃吃相跟小猫咪似的，沾得哪儿都是。”
下午太阳斜了点，大家一起把番茄苗种进菜畦。樱桃蹲在旁边，趁人不注意，悄悄拔了棵最小的黄瓜苗，攥在手里往屋里跑她要把苗放进旧铁盒里。苏晚跟过去时，小姑娘正小心翼翼地把苗放在盒底，上面盖了层软布，旁边还摆着块刚啃过的饼干渣，像在给苗“喂饭”。
“这苗得种在土里才会长哦，”苏晚蹲下来，帮她把苗取出来，“咱们把它种回菜畦，等结了小黄瓜，再摘一根放进铁盒，好不好？”樱桃点点头，跟着苏晚把苗种回去，还特意用小手拍了拍土。
陈默和小夏要走时，母亲往他们包里塞了袋樱桃干：“带回去给你妈尝尝，下次来就能摘小黄瓜了。”沈知衍拿起手机，拍了张合照菜畦边的五个人，樱桃举着颗樱桃干笑，苏晚搂着母亲的肩，沈知衍和陈默搭着肩，小夏手里举着棵番茄苗，背景是绿油油的菜苗和晒着的樱桃干。
夕阳把菜畦染成暖金色，风穿过竹竿架，带着泥土和樱桃干的甜香。樱桃靠在沈知衍怀里，手里攥着块樱桃干，慢慢睡着了；母亲坐在石凳上，看着菜苗，嘴里哼着小调；苏晚把合照放进铁盒，里面又添了新的时光樱桃拔过的小黄瓜苗（留了片叶子）、小夏带的番茄苗标签、陈默搭架子时掉的小竹条。
苏晚摸着铁盒，突然觉得：日子就是这样，藏在菜畦的泥土里，裹在樱桃干的糖霜里，落在孩子沾着泥的小手上，还有身边人笑着递来的那杯桃花茶里。没有什么轰轰烈烈，只有这一寸寸的暖，一天天的甜，把岁月填得满满当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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