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的晨光刚越过农具房的木窗,苏晚就被院里的牛铃声吵醒。披衣走到门边,见沈知衍正牵着陈默家的老黄牛,在院角的空地上打转牛背上搭着新换的麻布垫,牛角上系着根红绸带,是母亲昨儿特意找出来的,说“给牛系点红,春耕时有力气”。
“‘十一整农具,开春不慌忙’,”母亲端着盆拌了盐的草料从灶房出来,往牛槽里倒,“你爹在世时,每年十一都要把家里的农具翻出来擦一遍,犁头磨得发亮,锄头刃磨得锋利,连牛轭都要缠上新的麻绳。今儿知衍去牵了老黄牛,咱们把农具拾掇利索,过两天就能试犁了。”
苏晚笑着应了,转身去农具房帮忙。房里堆着各式农具:锈迹斑斑的犁、木柄磨得光滑的锄头、编得紧实的竹筐,还有父亲留下的那把镰刀,刀鞘上刻着个小小的“苏”字。沈知衍正蹲在地上,用砂纸打磨犁头,铁锈簌簌往下掉,露出里面银亮的铁色。“这犁头得磨得锋利些,不然翻地时费劲,”他见苏晚进来,递过块砂纸,“帮我磨磨锄头,昨儿看陈默家的锄头刃都卷了,咱们的也得拾掇拾掇。”
樱桃蹦蹦跳跳地跟进来,手里攥着根狗尾巴草,往牛鼻子上凑,惹得老黄牛打了个响鼻,她吓得往后躲,却又忍不住探出头:“沈大哥,牛会耕地吗?像镇上的马车一样跑吗?”沈知衍笑着摇头:“牛耕地要慢慢走,走得稳,翻的地才匀。等春耕时,我带你坐在牛背上,跟着去地里看看。”樱桃眼睛一亮,立刻抓着沈知衍的衣角晃:“真的?那我要带我的布偶兔子一起去!”
正磨着农具,院门外传来小夏和陈默的声音。小夏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几副新搓的麻绳:“我娘说,你们家的牛轭绳该换了,这是她昨儿搓的新绳,结实得很!”陈默则扛着把磨好的镰刀,笑着说:“我爹把你家的旧镰刀拿去磨了,你看这刃,快得能割动茅草!”
母亲笑着接过麻绳:“你娘的手艺还是这么好,这绳搓得匀,比买的还结实。”沈知衍也拿起镰刀试了试,刀刃在晨光下泛着冷光:“多谢陈叔,这镰刀磨得真快,秋天割稻子肯定好用。”陈默挠了挠头:“客气啥,我爹说,农具就得互相帮着拾掇,春耕时才都能用上。”
几人分工忙起来:沈知衍继续磨犁头,陈默帮着调试牛轭,把新麻绳缠在木柄上;苏晚和小夏则擦拭竹筐和簸箕,用温水洗去上面的泥垢,再放在太阳下晒;母亲在灶房准备午饭,锅里煮着杂粮粥,蒸着掺了玉米面的馒头,香气混着农具房的铁锈味,成了十一特有的味道。
樱桃也想帮忙,却只能在旁边递递砂纸,或者把擦干净的小竹篮摞起来,结果摞得太高,“哗啦”一声倒了,吓得她赶紧躲到苏晚身后。沈知衍笑着帮她捡起来:“慢慢来,别着急,你帮着把磨下来的铁锈扫到一边就行。”樱桃点点头,拿起小扫帚,像模像样地扫着,小脸蛋绷得紧紧的,认真得可爱。
日头升到头顶时,农具总算收拾妥当了。磨亮的犁头靠在墙边,像一排银亮的月牙;擦干净的锄头和镰刀挂在房梁上,木柄泛着温润的光;新缠的牛轭放在牛槽边,红麻绳在晨光下格外显眼;竹筐和簸箕摆得整整齐齐,透着干净的竹香。母亲在院中的石桌上摆好饭菜:杂粮粥冒着热气,馒头掰开是金黄的玉米面,还有盘清炒的嫩苜蓿,鲜得很。
“拾掇完农具,心里就踏实了,”母亲端起碗粥,“往年你爹拾掇完,总说‘农具亮,庄稼旺’,现在有知衍帮着,倒省了不少事。”沈知衍喝着粥,夹了口苜蓿:“这些都是应该的,婶子年纪大了,我多搭把手是应该的。”苏晚看着他,心里暖烘烘的他总是这样,把家里的事当成自己的事,默默付出。
饭后,阳光暖融融的。沈知衍牵着老黄牛去河边饮水,陈默跟着一起,说要教教他怎么给牛梳毛;小夏帮着母亲把晒好的竹筐收进农具房;苏晚则把今天的小物件收进旧铁盒:樱桃扫铁锈的小扫帚毛、磨下来的犁头锈屑、小夏送的麻绳头,还有张合照几人在农具房收拾农具,沈知衍磨犁头,陈默缠牛轭,樱桃举着小竹篮笑,背景是挂满农具的房梁和院角的老黄牛。
樱桃趴在院门口的石墩上,看着沈知衍和陈默给老黄牛梳毛,牛尾巴甩来甩去,偶尔甩到她脸上,惹得她咯咯笑。苏晚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等春耕时,真带你去牛背上坐好不好?”樱桃用力点头,眼睛望着远处的麦田,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坐在牛背上,手里举着布偶兔子,跟着沈知衍去地里的样子。
夕阳西下时,沈知衍和陈默牵着老黄牛回来了,牛身上的毛梳得顺滑,看起来精神了不少。母亲端出刚煮好的玉米糊糊,让他们洗洗手趁热喝。苏晚靠在门框上,看着院里的几人,听着老黄牛的低哞声,忽然觉得,这十一的暖,就藏在磨亮的犁头里,藏在新缠的牛轭绳中,藏在樱桃的笑声里,还有沈知衍给牛梳毛时的耐心里春耕的脚步越来越近,农具收拾妥当了,牛也喂得壮实了,日子就像这老黄牛的脚步,稳当而有力,等着在春天的田野里,踏出满是希望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