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浮生舫上

乔清漪离开后第三日，莲舟居悄然离开了青石镇。

方无恙站在船头，看着工匠将一块新的木牌钉在楼檐下，牌上用清雅的字迹写着“浮生舫”三个字，阳光洒在木牌上，泛着温润的光泽。

“莲舟，这名字怎么样？” 他回头看向坐在竹椅上晒太阳的莲舟，眼里带着期待，“我琢磨了好几日，‘浮生’二字，既有漂泊之意，又有珍惜当下的意思，配我们现在的日子，正好。”

莲舟微微颔首，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甚好。”

笛风啸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冷不丁插了句：“酸文假醋。” 却没再说别的，算是默认了这个新名字。小石头趴在他脚边，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小人，闻言抬起头，奶声奶气地跟着说：“酸……醋……”

笛风啸板起脸：“不许学舌，去练功。”

小石头立刻蔫蔫地爬起来，规规矩矩地站好，开始扎马步。方无恙看得好笑，从怀里掏出一块糖塞给他：“练得好才有糖吃。”

笛风啸瞪了他一眼：“别惯着他。” 话虽如此，眼底却没有真的动气。

莲舟看着眼前这一幕，阳光暖暖地落在身上，带着草木的清香，心中一片安宁。他抬手摸了摸袖中乔清漪留下的雪参玉露，那温润的触感仿佛还带着故人的祝福。

浮生舫缓缓驶离码头，沿着河道向不知名的远方漂去。

日子就像这缓缓流淌的河水，平淡却温润。

方无恙成了浮生舫名副其实的“管家”，每日变着法子研究药膳，今天是莲子羹，明天是山药粥，虽然偶尔会失手做出些奇奇怪怪的味道，却总能让莲舟的脸色多几分血色。

“莲舟，尝尝这个！” 方无恙端着一碗刚炖好的乌鸡汤走进来，献宝似的递到莲舟面前，“我加了乔盟主送来的雪参，小火炖了三个时辰，绝对大补！”

莲舟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知道他又熬夜琢磨药方了，心中微暖，接过汤碗慢慢喝着。鸡汤炖得软烂，药香与肉香完美融合，暖意从胃里一直蔓延到心底。

“手艺见长。” 他中肯地评价。

方无恙立刻笑得像只偷到糖的猫：“那是自然！也不看是谁做的。” 他挨着莲舟坐下，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天在镇上听到的新鲜事，从张屠户家的猪下了崽，到李秀才又中了秀才，鸡毛蒜皮的小事被他说得绘声绘色。

莲舟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目光落在他神采飞扬的脸上，带着几分纵容。

笛风啸则成了浮生舫的“护卫”，虽然依旧不怎么说话，却总会在浮生舫停靠时，先去探查周围的情况。他教小石头练功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从最初的严厉训斥，到后来会耐着性子纠正小石头的招式，甚至偶尔会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这日傍晚，浮生舫停在一处僻静的河滩边。笛风啸正在空地上教小石头一套基础掌法，小家伙学得认真，小脸憋得通红，一招一式有模有样。

笛风啸难得没有训斥，只是在他出错时，用宽厚的手掌轻轻拍一下他的后背，示意他纠正。

莲舟和方无恙坐在船头的石阶上，看着远处一大一小的身影。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笛风啸的身影不再像从前那般孤峭，多了几分烟火气。

“你说，笛风啸会不会把小石头教成第二个他？” 方无恙小声嘀咕，“要是小石头以后也变得冷冰冰的，可就不好了。”

莲舟轻笑：“笛风啸的心里，藏着一团火，只是从前被寒冰盖住了。小石头在他身边，只会学得他的坚韧，不会学他的冷硬。”

正说着，就见笛风啸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递给小石头。小石头打开一看，是一块用红线串着的狼牙，虽然打磨得很光滑，却依旧带着几分野性。

小石头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接过，抬头看向笛风啸，眼里满是崇拜。笛风啸别过头，耳根却微微泛红。

方无恙看得目瞪口呆：“他……他居然会送礼物？”

莲舟浅啜了一口茶，眼底笑意更深：“人心都是肉长的。”

暮色渐浓时，浮生舫上亮起了灯火。方无恙在船舱里忙着煎药，笛风啸带着小石头在收拾白天打来的猎物，莲舟则坐在船头，借着灯火看书。

忽然，一阵清脆的笑声从远处传来，打破了傍晚的宁静。

“方无恙！莲舟先生！我来啦！”

方无恙一听这声音，眼睛瞬间亮了，丢下手里的药铲就冲了出去：“巧言！”

苏巧言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从岸边跳上浮生舫，依旧是一身明快的黄裙，梳着俏皮的双丫髻，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我听镇上的人说你们往这边来了，就赶紧追过来了！” 她把食盒往桌上一放，打开来，里面摆满了各种精致的点心和卤味，“知道你们肯定又在吃方无恙做的‘药膳’，特意带了些好吃的来改善伙食。”

方无恙脸一红：“我做的药膳怎么了？很补的！”

“是是是，补得能把石头补开花。” 苏巧言笑着打趣他，眼角却偷偷瞟了他一眼，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羞涩，“不过嘛，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她从食盒里拿出一块桂花糕，递到方无恙嘴边：“尝尝？我特意让点心铺老板多加了桂花。”

方无恙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张嘴咬住，桂花的甜香在舌尖弥漫开来，心里也甜丝丝的。

莲舟看着他们互动，眼底的笑意温柔。笛风啸抱着小石头走出来，看到苏巧言，只是挑了挑眉，算是打过招呼。

“笛楼主也在啊，” 苏巧言很大方地递给他一只卤鸡腿，“尝尝这个，我娘亲手卤的，可香了。”

笛风啸看了看鸡腿，又看了看眼巴巴望着的小石头，接了过来，转手塞给了小石头。小石头眼睛一亮，抱着鸡腿啃得不亦乐乎。

苏巧言笑得更欢了，又拿出一坛酒放在桌上：“这是给你们的，我爹珍藏的女儿红，说是对身体好。” 她特意看了莲舟一眼，“莲舟先生也可以少喝点，暖暖身子。”

莲舟温和道谢：“多谢巧言姑娘费心了。”

夜色渐深，浮生舫上点起了灯笼，暖黄的光芒映在水面上，荡起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五个人围坐在船头，苏巧言讲着江湖上的趣闻，说到惊险处，方无恙忍不住咋舌，笛风啸偶尔会点评一句，小石头则啃着鸡腿，听得津津有味。莲舟很少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喝一口方无恙为他温的果酒，目光落在眼前这些鲜活的人脸上，心中一片平和。

“对了，” 苏巧言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一封信，“这是乔盟主托我转交的，说是问心盟查到了些关于烈风堂余孽的消息，让你们留意些。”

方无恙接过信递给莲舟，莲舟拆开看了看，眉头微蹙：“他们似乎在找一味叫‘蚀心草’的毒药，据说能解烈风堂的独门奇毒。”

“蚀心草？” 笛风啸的脸色沉了下来，“那草剧毒无比，稍有不慎就会反噬，他们找这个做什么？”

“或许是想用来控制什么人吧。” 莲舟将信收好，“不管怎样，我们多加留意便是。”

夜色渐浓，苏巧言要回去了，方无恙送她到岸边。

“你路上小心。” 方无恙看着她，眼神真诚。

“知道啦。” 苏巧言笑了笑，忽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碰了一下，然后红着脸跑开了，“我过几日再来看你们！”

方无恙愣在原地，手抚上被她碰过的脸颊，傻笑着站了半天。

回到浮生舫时，就见笛风啸抱着已经睡着的小石头走进船舱，莲舟正坐在船头，望着天上的月亮。

“傻笑什么？” 笛风啸路过他身边，冷哼一声。

方无恙脸一红，挠了挠头：“没、没什么。”

他走到莲舟身边坐下，看着天上的明月，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莲舟，” 他轻声说，“你说，我们会一直这样吗？”

莲舟转头看他，月光洒在他脸上，柔和得像一幅画。他轻轻点头：“只要我们想，就能一直这样。”

方无恙看着他眼中的坚定，心里忽然安定下来。他知道，不管未来有多少风雨，只要他们在一起，这浮生舫，就永远是他们的家。

夜色温柔，河水静静流淌，载着这小小的浮生舫，也载着满船的温暖与希望，缓缓驶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