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砸在车顶如擂战鼓。苏婉清攥着染血的蟒袍碎片,看对面男人又咳出一口黑血。
“十年阳寿...”她颤声重复,“王爷何时知的我是重生之人?”
萧彻用指节抹去唇边血迹,车帘缝隙透过的光映出他腕间深紫的毒纹:“你及笄礼那日,我看见你眼底有三十岁孤魂才有的死气。”
她忽然想起前世冷宫最后那夜,有人隔着宫门嘶喊:“婉清,若有来世...”
“是王爷在冷宫外...”她喉头哽咽,“可那时您应该正在北疆征战。”
“蠢。”他忽然扯开衣襟,心口狰狞的箭伤赫然在目,“那日本王屠了南疆大营,连夜奔袭八百里——”话音被剧烈咳嗽打断,血沫溅上她衣袖,“还是迟了三刻。”
车外忽然传来马蹄声。靖王府侍卫急报:“王爷,柳氏在诏狱撞棺自尽了!”
“看好尸体。”萧彻冷声下令,转头却见苏婉清掀帘欲跳车,“做什么!”
“她不能死!”她眼底血红,“我母亲难产的真相还没...”
手腕被猛地拽回,他滚烫的掌心贴住她冰凉的指尖:“柳氏只是卒子。真正害你母亲的,是镇北侯夫人。”
雨声忽然遥远。苏婉清想起前世新婚夜,婆母那张慈悲脸孔递来合卺酒:“好孩子,从此我们娘俩相依为命。”
“为什么...”她指甲掐进掌心,“镇北侯府与苏家无冤无仇...”
“因为你母亲撞破了侯府私贩南疆蛊毒的秘密。”萧彻递来密信,火漆印着皇家暗卫纹样,“侯夫人怕事情败露,借柳氏之手在安胎药里加了血蛊。”
车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沉闷。她忽然想起母亲难产那夜,柳姨娘端来的药碗确实飘着异香——而镇北侯夫人竟“恰巧”来探病!
“王爷早就知道?”她声音发颤,“为何现在才说?”
“因为今日,”他望向宫门方向,“太后会下旨查办镇北侯府。”
话音刚落,宫门突然洞开。太监尖声宣旨:“太后有旨,镇北侯夫人涉嫌私贩蛊毒,即刻押送诏狱!”
雨幕中,华服妇人被铁链拖出侯府,发髻散乱如疯妇。苏婉清死死盯着那张扭曲的脸——前世就是这双手,笑着给她戴上镣铐。
“满意了?”萧彻扳过她下巴,“现在该谈谈我们的交易。”
车厢陡然颠簸,她撞进他弥漫药香的怀抱。男人指尖摩挲着她重生那日显现的锁骨胎记:“本王用阳寿换你重生,不是让你独自赴死的。”
她忽然察觉他体温高得异常:“你中了蛊?”
“不妨事。”他扯出颈间碎裂的护心镜,“太后宫宴那杯毒酒,原本是赐给你的。”
冰凉的触感抵住她掌心——正是前世他灵前洒酒时用的那只白玉杯。
“为什么...”她眼底涌上热意,“你我前世并无交集...”
“苏婉清。”他忽然咬破指尖,将血珠抹在她胎记上,“你十六岁秋猎跌落山崖,是谁背你行十里求医?”
她骤然怔住。记忆里混沌的噩梦突然清晰——少年染血的脊背,还有耳畔反复的哽咽:“别睡...”
“那年我十五,刚封靖王。”他咳着笑,“你趴在我背上说,小郎君生得好看,将来要嫁我这样的。”
宫灯摇曳着掠过他苍白的脸,与记忆里少年模糊的轮廓重叠。
“可后来你忘了。”他嗓音沙哑,“忘得干干净净。”
车外忽然传来喧哗。镇北侯夫人竟挣脱镣铐冲来马车:“毒妇!你勾结靖王害我侯府——”
淬毒的匕首刺穿车帘瞬间,萧彻猛地将苏婉清护在身下。利刃没入他后背时,她听见他带笑的耳语:“这下,你永远忘不了了。”
血色漫过蟒袍纹样。她抱着逐渐冰冷的身体,在震耳欲聋的雨声中嘶喊:“萧彻!你敢死试试!”
太医署灯火通明了三日。苏婉清守着药炉煎药时,靖王府老管家颤巍巍递来婚书:“王爷昏迷前写的...说若有不测,要您以未亡人身份接掌王府暗卫。”
婚书末尾沾着血指印,墨迹晕开“生生世世”四字。
第四日拂晓,榻上人终于睁眼。见她趴在床边睡,冰凉指尖碰了碰她睫毛:“...丑。”
她惊醒时泪珠砸在他手背。他却抽回手冷淡道:“苏小姐该回府了,靖王府不是闺阁女子久留之地。”
“利用完就扔?”她忽然扯开他衣襟,露出心口溃烂的蛊毒,“王爷可知,重生之人最擅解蛊?”
不待他反应,她咬破指尖按在他伤口。鲜血交融处浮现金色纹路,竟与她锁骨胎记一模一样。
“当年你背我求医时,我就下了同命蛊。”她笑着流泪,“萧彻,你死不了的。”
窗外第一缕阳光照进来时,她俯身在他耳边轻语:“还有,我想起来了——那年山崖下我说的是,若得重生,必嫁你为妻。”
老管家端着药碗愣在门口,只见他们家王爷从耳根红到脖颈,哑声嘟囔:“...早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