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属虚构,请勿模仿)
雨下到后半夜才小些,变成了细密的雨丝,黏在窗纸上,把天染得灰蒙蒙的。小豆子裹着件旧棉袄,靠在柜台边打盹,手里还攥着那块擦桌子的布巾,头一点一点的,差点栽到柜台上。
忽然听见后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一下子醒了,揉了揉眼睛往后院瞅。雾还没散干净,昏黄的灯笼光里,就见佘老爷子背着手,慢慢往后院西头走,脚步放得很轻,像是怕惊动了谁。
小豆子赶紧跟上去,走得近了,才听见西头客房里有低低的说话声,是佘老爷子和那个穿灰布长衫的男人。他没敢靠太近,就站在拐角的老槐树下,竖着耳朵听。
只听见佘老爷子的声音:“初三夜里三更,你从后院后门走,粮食和药品我让老周提前藏在柴房的地窖里。到时候我让小豆子引开巡逻的日兵,你拿了东西就往城外跑,别耽搁。”
男人的声音还是哑,却比白天有力些:“佘老板,这次真是多谢您了。要是我能顺利把东西带回去,一定记您这份情。”
“我不是帮你,是帮那些跟日本人拼命的娃。”佘老爷子叹了口气,“你们在城外受苦,我们在城里看着,总不能啥也不做。就是有一条,你拿了东西走了,可别再往余舍来,免得给我们招来麻烦。”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您放心,我知道轻重。等把小鬼子赶跑了,我再回来给您磕头谢恩。”
之后就没了声音,小豆子赶紧往回躲,刚靠回柜台,就见佘老爷子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个空碗。“醒了?”佘老爷子问。
小豆子点点头,不敢说自己听见了谈话。佘老爷子也没多问,把碗放在柜台上:“刚才给赵队长送了点吃的,他伤好多了,初三夜里走应该没问题。”
小豆子这才知道,原来那个男人真是游击队的赵队长。他想起老张被日本人抓走的事,心里又怕又急:“老爷子,初三夜里会不会有危险啊?要是被日兵撞见了可咋办?”
“能咋办?只能赌一把。”佘老爷子拿起烟壶,在手里转着,“老周已经跟城外的人通了信,到时候会有人在后门外接应。你就去前门口晃悠,要是看见日兵巡逻,就故意把灯碰灭,给赵队长报信。”
小豆子心里突突跳,可还是硬着头皮点头:“我知道了,老爷子,我肯定能做好。”
第二天一整天,余舍都安安静静的。赵队长没出过客房,小豆子送水送吃的,也只敢在门口把东西递进去,不敢多说话。老周时不时往后院瞅,手里的算盘打得也没平时利索。
到了初三傍晚,天又阴了下来,风刮得窗纸“哗啦”响。后厨的王师傅蒸了两笼白面馒头,还煮了一锅鸡蛋,都装在布包里,交给老周。老周把布包藏在怀里,又去柴房检查了地窖里的药品和粮食——药品用油纸包着,粮食是新磨的玉米面,装了满满两袋子,都藏在柴堆后面的地窖里,盖得严严实实的。
天黑透的时候,佘老爷子让小豆子把前堂的灯点上,又把后门的门闩悄悄拉开一条缝。“该准备了。”佘老爷子对老周说,“你去柴房等着,赵队长一到,就帮他把东西搬出来。”
老周点点头,揣着藏馒头和鸡蛋的布包,往后院柴房走。小豆子则按照吩咐,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前门口,眼睛盯着街上,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
街上静得很,偶尔能听见远处日兵巡逻的皮鞋声,“噔噔”的,在夜里听得格外清楚。小豆子攥紧了手里的灯台,手心全是汗。
就在这时,后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是赵队长。他已经换了件短打,把灰布长衫和蓝布衫都叠好放进了包袱,腰上的伤用新布缠了,脸色虽然还有些白,可眼神却亮得很。
他没走前院,直接往后院柴房去。老周已经在柴房等着,见他来了,赶紧把地窖打开,两人一起把药品和粮食搬出来,装在两个大布兜里,搭在赵队长的肩上。老周又把怀里的馒头和鸡蛋递给他:“路上吃,别饿着。”
赵队长接过布包,往怀里塞了塞,对着老周拱了拱手:“多谢周掌柜,大恩以后一定回报。”
说完,他就背着布兜往后门走。刚走到后门,就听见前门口传来“哗啦”一声响,是小豆子把灯台碰倒了。赵队长心里一紧,知道是小豆子在报信——日兵来了。
他赶紧躲到门后,屏住呼吸。就听见街上的皮鞋声越来越近,还有日兵说话的声音,叽里呱啦的,听不懂在说啥。过了一会儿,皮鞋声又远了,小豆子在前门口大声喊:“哎呀,灯咋倒了!真是晦气!”
赵队长知道安全了,赶紧拉开后门,钻进了外面的雾里。刚走没几步,就听见佘老爷子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路上小心,多杀几个小鬼子!”
赵队长没回头,只是挥了挥手,脚步越来越快,很快就消失在雾里。
后门悄悄关上,佘老爷子、老周和小豆子都松了口气。小豆子跑过来,拍着胸口说:“刚才吓死我了,日兵差点就过来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老周擦了擦额头的汗,“东西送出去,咱们也算尽了力。”
佘老爷子没说话,只是看着后门的方向,眼神里说不清是啥滋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把灯点上吧,别让人家看出来啥。”
小豆子赶紧去点灯,前堂的灯又亮了起来,昏黄的光映着三个人的脸,都显得有些疲惫。
就在这时,突然听见街上传来一阵急促的皮鞋声,比刚才的还近,还有人在用力砸隔壁铺子的门,喊叫声、哭喊声混在一起,在夜里格外刺耳。
三个人都愣住了,互相看了看,眼里全是慌。佘老爷子赶紧走到门口,悄悄撩开门帘的一角往外看——只见几个日兵举着枪,正踹隔壁铺的门,铺子里的灯灭了,只有日兵的手电筒光在晃。
“坏了,是不是冲着咱们来的?”老周的声音发颤。
小豆子攥紧了布巾,腿都有些软。佘老爷子深吸了口气,放下门帘:“别慌,说不定是查别的。咱们没做错啥,他们问起来,就说啥也不知道。”
话是这么说,可谁心里都没底。街上的动静越来越大,砸门声、日兵的喊叫声,还有女人的哭声,一直没停。三个人在屋里站着,大气都不敢出,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怦怦”的,像要跳出来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街上的动静才小了些,皮鞋声慢慢远了。佘老爷子又悄悄撩开门帘看了看,见日兵走了,才松了口气:“走了,应该是没发现啥。”
老周和小豆子也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真是吓死我了。”小豆子拍着胸口说。
“以后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了。”佘老爷子叹了口气,走到柜台前坐下,拿起烟,却没心思点。
前堂的灯还亮着,可三个人都没说话,屋里静得很,只有外面的风声,“呜呜”的,像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