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器里，沈墨提出“面对面”的提议后，是短暂的沉默。凌曜没有立刻回答，他用毛巾慢条斯理地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眼神却在安全屋冰冷的金属墙壁上扫过，评估着风险。
“见面？”凌曜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警惕，“沈总监，我刚从你的‘优质情报’导致的陷阱里爬出来，你现在让我去一个你选的地方见面？我怎么知道这不是另一个银湖别墅？”
“你可以选择相信，或者不相信。”沈墨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听不出情绪，“但如果你还想弄清楚潘多拉是什么，以及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这是效率最高的方式。我的内部问题，需要外部视角。而你的处境，需要我的资源。”
很直白，也很现实。凌曜需要信息，沈墨需要一把能避开内部耳目的“快刀”。
“时间，地点。”凌曜最终说道。他喜欢冒险，而眼下，和沈墨合作的潜在收益，似乎超过了风险。
“一小时后，西郊废弃的‘长风’汽车影院，最北侧屏幕后方。我会独自前往。”沈墨给出了地点。
凌曜挑眉。那地方足够偏僻，视野开阔，易于观察是否被跟踪，也方便撤离。沈墨选地方倒是很合他胃口。
“成交。别带尾巴，总监先生。我胆子小，受不起惊吓。”凌曜说完，结束了通讯。
他快速检查了一下安全屋里沈墨预留的物资，挑了一把看起来最顺手的多功能战术刀藏在身上，又吞了几口高能量食物，然后悄然离开了安全屋，如同幽灵般融入西郊的夜色。
一小时后，长风汽车影院。
废弃的巨大的屏幕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阴影，荒草长得比人还高，夜风吹过，发出簌簌的声响，更添几分荒凉和寂静。
凌曜提前二十分钟就到了，他没有直接进入约定地点，而是如同真正的幽灵般，在周围几百米的范围内反复侦查、潜伏、观察。确认没有埋伏，没有可疑车辆和人员，只有风声和虫鸣。
时间一到，他才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最北侧屏幕的后方阴影里。
几乎同时，另一侧，一个穿着深色大衣、身形挺拔的身影也准时出现。是沈墨。他同样独自一人，面色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冷峻，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最终定格在凌曜藏身的阴影处。
两人在废墟般的场景中隔空对视，空气中弥漫着警惕和审视。
凌曜率先从阴影里走出来，脸上挂着那副惯有的、略带嘲讽的笑容：“啧，准时准点，不愧是沈总监。”
沈墨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开门见山：“你受伤了？”他注意到凌曜动作间一丝微不可查的凝滞。
“一点小擦伤，比不上心里留下的创伤大。”凌曜耸耸肩，“废话少说，你那边查出谁是内鬼了？”
沈墨的目光沉静，他向前走了几步，保持着一个既能清晰对话又相对安全的距离。
“技术部副主管，陈明。”沈墨吐出这个名字时，语气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失望，“他负责部分外围安防日志的审核。银湖别墅结构图的调取记录被他巧妙篡改，植入了一段指向虚假档案库的代码，导致我最初收到的图纸是过时的、错误的版本。他也是最早提醒我注意‘第三方信号’的人，引导了我的初期判断。”
一个潜伏在身边，看似协助实则误导的内鬼。
“动机？”凌曜问。
“他的女儿在国外需要一笔天价医疗费。”沈墨道，“资金来自一个无法追踪的慈善基金会，但拨款时间点就在他开始异常操作之前。”
“老套但有效的理由。”凌曜评价道，“他人呢？”
“消失了。”沈墨眼神更冷，“在我秘密调查锁定他之后半小时，他的个人终端发出警报，安保人员赶到时，他人已经不在办公室，家里也空了。像是提前收到了预警。”
“看来你的内部，不止一个洞啊，总监。”凌曜毫不客气地指出。
沈墨没有反驳，这显然是事实。“陈明的消失，意味着对方知道我们已经察觉。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只会更隐蔽、更迅速。”
“所以，潘多拉到底是什么？”凌曜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值得他们这么大动干戈，甚至在你身边埋雷？”
沈墨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月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显得格外深邃。
“它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工智能。”沈墨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被夜风听去，“它是一个……意识上传和数字化人格复现的初步原型。”
凌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震惊：“……什么？”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更准确地说，是通往那个方向的钥匙。”沈墨继续道，语气凝重，“它的核心算法和实验数据，理论上可以将人类大脑的神经网络模式进行扫描、解析和一定程度上的模拟复现。项目还处于极度初级的阶段，远未成功，但其潜在价值……和风险，都是无法估量的。”
凌曜彻底明白了。为什么雇主如此渴望，为什么第三方拥有军用背景也插手其中。这玩意已经超出了商业机密的范畴，它涉及的是人类未来可能的发展方向，其军事、政治、乃至哲学上的意义，足以让任何有野心的组织疯狂。
“疯子……”凌曜低声骂了一句，“你们这群疯子居然在搞这种东西？”
“项目的主导权不在我。”沈墨简单地带过，“我的职责是守护它，不让它落入错误的人手中。而现在，它正面临极大的泄露风险。”
他看向凌曜：“对方通过陈明，可能已经获取了部分外围技术参数和项目结构。他们需要最核心的算法模型和实验数据，而这些，存储在物理隔离的‘黑库’里。他们下一次的目标，一定是那里。”
“黑库？”凌曜捕捉到关键词。
“寰宇科技地下最深处的绝对安全数据库，与外界网络物理断开，需要三重生物特征密钥和动态密码才能进入。”沈墨解释道，“我和另外两位项目最高负责人，各自掌握一重生物密钥。”
凌曜立刻想到了那个在通风管道里遭遇的第三方：“所以他们需要活捉你，或者……得到你身体的一部分。”
“或者，从另外两人下手。”沈墨接口，“这也是我找你的原因之一。我需要一个不在体系内、不受他们监视、并且有能力应对这种局面的人，去提醒和保护另一位即将从海外归来的密钥持有人——秦教授。我怀疑，他们下一个目标就是他。”
凌曜终于明白了沈墨的全部意图。合作，不仅仅是交换信息，更是要将他拉入这场核心保卫战。
“报酬呢？”凌曜看着沈墨，笑容重新回到脸上，但眼神锐利，“让我玩命，总得有点好处吧，总监先生？比如，事后关于潘多拉的所有麻烦离我远点？再比如，一笔足够我逍遥下半辈子的‘咨询费’？”
沈墨看着他，月光下，两人的目光再次碰撞，这一次，少了些试探，多了些冰冷的交易和共识。
“可以。”沈墨回答得干脆利落，“但前提是，秦教授安全，‘黑库’无恙。”
“成交。”凌曜伸出手，“合作愉快，我的新‘雇主’。”
沈墨看着他沾着泥水的手，略微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伸出手，与他短暂一握。
冰冷的手套与温热、略带薄茧的手掌一触即分。
联盟，在这一刻，于废弃之地的月光下，正式达成。
目标：守护“潘多拉”，揪出幕后黑手。
危机，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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