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将废墟染成暗红色。
鼠炸的左眼已经看不清了。那道从额头划到下颌的伤口不断渗着浑浊的体液,浸湿了他半边身子的皮毛。他的右前爪不自然地扭曲着,三根爪刃断裂,但剩下的两根仍死死插在最后那只掠食者的眼窝里。
"五个..."他喘息着计算,声音像是破旧风箱发出的嘶鸣,"妈的...高级货..."
慕鱼被护在他身后的角落里,毫发无伤,但蓝色的眼睛里盛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看见鼠炸背上那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看见他左腿不正常的角度,看见那些从伤口里流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某种暗色的、粘稠的液体。
"鼠炸..."慕鱼的声音在发抖,爪子悬在半空不敢触碰那些可怖的伤口,"让我看看..."
鼠炸突然暴起,用残存的力气将慕鱼扑倒在地。一根淬毒的骨刺擦着慕鱼的耳朵钉入墙壁——第六个掠食者,他们漏算了一个。
骨刺主人的笑声还没结束就变成了惨叫。鼠炸的牙齿咬穿了它的颈动脉,即使满嘴都是腐蚀性的血液也不松口,直到那个生物停止抽搐。
"现在...安全了..."鼠炸摇晃着站起来,吐出一口发黑的液体。他转身对慕鱼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左眼的红光忽明忽暗,像即将耗尽电池的手电筒。
慕鱼扑上来检查他的伤势,爪子刚碰到腹部的一道贯穿伤,鼠炸就剧烈地颤抖起来。但他只是轻轻推开了慕鱼的手。
"放心...不疼..."他扯动嘴角,那个标志性的、贱兮兮的坏笑此刻显得如此脆弱,"尸体...怎么会疼..."
话音刚落,他的膝盖一软,重重倒在慕鱼脚边。
世界在鼠炸眼中倾斜、模糊。他听见慕鱼在尖叫,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自己脸上——这次不是血,是眼泪。慕鱼的眼泪。
"不许睡!鼠炸!看着我!"慕鱼撕下自己皮毛最柔软的腹部绒毛,手忙脚乱地堵住那些最严重的伤口,"你说过尸体不会死第二次的!你说过的!"
鼠炸想嘲笑他的天真,想告诉他别白费力气,但喉咙里涌上的黑色液体让他发不出声音。他只能用还能动的右爪,轻轻勾住慕鱼的小指。
慕鱼的哭声突然停了。他低头看着鼠炸,蓝眼睛里闪过一丝决绝。
"你教过我的..."慕鱼喃喃自语,突然用牙齿撕开自己前爪的血管,"你说过...你的唾液能消毒...那我的血应该也行..."
鼠炸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拼命摇头,但慕鱼已经将涌血的伤口按在了他腹部的贯穿伤上。
奇迹般地,灼烧般的疼痛减轻了。鼠炸感到一股暖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慕鱼的血液像是活物般渗入他的伤口。更惊人的是,慕鱼原本白蓝色的皮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暗。
"停下..."鼠炸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你在消耗自己的生命!"
慕鱼却笑了,那个傻乎乎的笑容此刻带着超乎寻常的平静:"现在你知道...我当时的感觉了吧..."
鼠炸感到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破碎、重组。慕鱼的血液像钥匙般打开了他体内某个尘封的开关。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他根本不是老鼠尸体拟人,而是人类时代基因实验的失败品,被丢弃在这座废墟城市自生自灭。那些所谓的"猎食本能",其实是实验植入的战斗程序。
而慕鱼...慕鱼是北极狐基因与某种治愈系生物的融合体,是作为"活体医疗包"被创造出来的。这就是为什么他的血液有治愈效果,为什么他始终保持天真——实验设计者需要确保医疗单位绝对无害。
"不..."鼠炸发出不似活物的哀嚎。他的爪子突然恢复力气,猛地推开慕鱼,"够了!我宁愿死也不要你的命!"
慕鱼被推得撞在墙上,虚弱地咳嗽着。他的皮毛已经变成了毫无生气的灰白色,但眼睛依然明亮:"可是...鼠炸...你刚才说'宁愿死'..."他露出胜利般的微笑,"你终于...承认自己活着了..."
鼠炸僵住了。他低头看着自己正在愈合的伤口,看着那些新生的、健康的组织,突然明白了慕鱼真正的用意。
这不是牺牲,而是馈赠。
慕鱼用尽最后的力气爬回鼠炸身边,把头靠在他逐渐温暖起来的胸口:"听...心跳...多好听..."
当鼠炸的泪水终于决堤时,慕鱼的呼吸已经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但那个傻瓜还在笑,还在用逐渐失焦的蓝眼睛看着他。
"别哭啊..."慕鱼的气音轻得像羽毛,"尸体...不会哭的..."
"闭嘴..."鼠炸紧紧抱住他,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的生命力挤回去,"你这个...白痴..."
暮色褪去,星光洒落。鼠炸抱着不再动弹的慕鱼坐在废墟之巅,第一次完整地感受到心脏的跳动,感受到疼痛,感受到爱。他的左眼不再泛着诡异的红光,而是变成了与慕鱼相似的蓝色。
在黎明到来前,鼠炸用新生的爪子在金属板上刻下歪歪扭扭的字迹:
"这里沉睡着慕鱼,他教会一具尸体如何活着。"
刻完最后一个字,鼠炸把金属板小心地插在堆积的碎石前,然后转身走向城市之外的方向。他的步伐不再像尸体般僵硬,而是带着生命特有的韵律。
风送来他破碎的呢喃:"等着...我会找到让你回来的方法...然后我们...一起过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