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暮夏的雨，檐下的等待与牵挂

午后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晴得透亮，转眼间就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工作室的玻璃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苏瑶正给那盏民国烛台做最后的抛光，听到雨声抬头时，才发现张起灵不在屋里。窗台上的竹篮空空的，早上他说要去后山采些薄荷回来泡茶，这会怕是被雨堵在路上了。

“这雨下得真急。”她放下手里的麂皮布，走到门口张望。巷子里的青石板已经被雨水浇透，泛着湿漉漉的光，几个行人抱着头往屋檐下躲，梧桐叶被风吹得翻卷，露出灰白的背面。

她回屋翻出一把油纸伞——是爷爷留下的，竹骨已经有些泛黄，伞面却依旧厚实。刚想撑伞去找他，就看见巷口出现了个熟悉的身影，正顶着个草帽，怀里抱着个油纸包，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这边走。

“张起灵！”苏瑶喊了一声，撑着伞跑了出去。

他听到声音抬头，草帽的边缘还在往下滴水，发梢湿得贴在额角，怀里的油纸包却护得严实，一点没沾到雨。“你怎么出来了。”他快步迎上来，把油纸包往她怀里塞，“刚采的薄荷，还新鲜。”

油纸包里的薄荷带着雨水的清香，叶片上的水珠滚落在她手背上，凉丝丝的。苏瑶看着他湿透的衬衫，心里有点发紧：“怎么不避避雨？”

“怕你等急。”他接过她手里的伞，把伞往她这边倾斜了大半，自己的肩膀很快又被雨水打湿，“烛台修好了？”

“嗯，就差最后的清理了。”苏瑶拉着他往回走，指尖碰到他冰凉的手，忍不住攥得更紧，“先回家换衣服，别着凉了。”

回到家，苏瑶赶紧找出干净的衣服给他，又把炉子烧旺，煮了锅姜茶。张起灵换好衣服出来时，头发还在滴水，她拿起毛巾踮脚给他擦，他微微低下头，配合着她的动作，呼吸落在她发顶，带着淡淡的皂角香。

“烛台的银焊处很稳。”他突然说，视线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比上次修的铜烟袋进步多了。”

“那是当然。”苏瑶放下毛巾，有点小得意，“也不看是谁教的徒弟。”

姜茶煮好了，琥珀色的茶汤里飘着几片姜，冒着热气。苏瑶递给他一碗，看着他吹了吹，小口喝下去，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他不爱吃辣，姜茶的辛辣让他有些不习惯，却还是一口口喝得认真。

“难喝就别喝了。”她有点心疼。

“没事。”他把碗底的姜片也吃了下去，“驱寒。”

雨还在下，敲打着屋檐，发出“咚咚”的声响，像在屋檐下挂了面无形的鼓。两人坐在窗边的小板凳上，看着雨帘里模糊的巷口，谁都没说话，却觉得心里安稳得很。

张起灵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个小小的木刻，刻的是只蹲在屋檐下的猫，尾巴卷着，正抬头看雨，神态憨态可掬。“刚才躲雨时在老槐树下刻的。”他递给她，“看你上次画稿子里有只猫。”

苏瑶接过木刻，指尖抚过光滑的木纹，猫的眼睛用墨点过，黑亮得像藏着星光。“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猫？”她惊讶地问，那只是她随手画在废稿上的，自己都快忘了。

“看你总在工作室的窗台上放猫粮。”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巷口的流浪猫总来。”

苏瑶的心突然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软的。她从没说过自己在喂流浪猫，可他却注意到了。就像他记得她怕黑，会在她睡前留盏灯；记得她修复时爱啃指甲，会在她手边放块南瓜饼转移注意力；记得她所有没说出口的小习惯，悄悄记在心里，变成一个个藏着温柔的小物件。

“雨停了带你去个地方。”他突然说，眼里带着点神秘。

“去哪？”

“保密。”

傍晚时分，雨终于停了。夕阳从云缝里钻出来，给湿漉漉的巷口镀上了一层金边，空气里满是泥土和青草的清香。张起灵牵着她的手，往巷尾走，那里有棵老槐树，树干上有个树洞，是流浪猫常去的地方。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木箱，里面铺着软软的旧棉絮，是个简易的猫窝。“上次看它们在树洞里躲雨，淋得发抖。”他把猫窝放进树洞，又往旁边的小碗里倒了些猫粮，“以后下雨就有地方躲了。”

苏瑶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突然想起在长白山时，他也是这样，会把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分给受伤的小兽；在西晒坡，会给守墓松的树洞里塞些驱虫的草药。他的温柔从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而是藏在这些细微的角落里，像这雨后的阳光，不灼人，却暖得恰到好处。

“你怎么什么都想到了。”她轻声说。

他转过身，握住她的手，指尖擦过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因为身边有想在乎的人，就想把日子过细点。”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爬满青苔的老槐树下。远处的巷口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混着卖馄饨的梆子声，像一首温柔的歌。苏瑶看着张起灵的眼睛，那里映着夕阳，也映着她的影子，突然觉得，这暮夏的雨，这檐下的等待，这所有平凡的瞬间，都成了生命里最珍贵的宝藏。

往后的日子还很长，会有更多的雨天，更多的阳光，更多需要一起守护的老物件和小生命。但只要身边有他，再平凡的日子，也会像这雨后的天空，清澈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