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晨光里的木刻，藏在年轮里的心意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工作室的门槛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苏瑶推开门时，看见张起灵正坐在院角的小马扎上，手里拿着块桃木，专注地削着什么。

木屑在晨光里轻轻飞扬，像撒了把金色的粉尘。他面前的竹篮里已经放了几个成形的小物件——有歪歪扭扭的小兔子，有憨态可掬的小刺猬，还有个巴掌大的木牌，上面刻着半朵未开完的菊。

“在做什么？”苏瑶放轻脚步走过去，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他抬头看她，眼里还带着点未散去的睡意，嘴角却微微扬起：“给你练手的。”说着把那个刻了半朵菊的木牌递给她，“昨天看你给铜镜描花纹时手有点抖，用这个练练稳度。”

木牌的边缘被打磨得光滑温润，刻痕深浅均匀，显然下了不少功夫。苏瑶指尖拂过那半朵菊花，花瓣的纹路清晰得能数出脉络，像真的有只蝴蝶停在上面，翅膀微微颤动。

“你刻得真好。”她由衷地赞叹，想起在长白山时，他用树枝在雪地上画路线图，线条也是这样精准流畅。

“练多了就熟了。”他低下头，继续削手里的桃木，“以前在山里，没别的事做，就靠刻木头打发时间。”

苏瑶没再说话，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他旁边，拿起那半朵菊的木牌，试着用刻刀补完剩下的花瓣。她的手确实有点抖，昨天给铜镜描金时，有几处线条歪了半分，被他一眼看了出来。

“手腕稳住，像端茶杯那样。”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清晨的微哑，“刀锋斜着入木，别用蛮力。”

他没有碰她的手，只是在她刻错时，用自己的刻刀在旁边划一道浅痕，示意该往哪个方向走。阳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他的指节分明，沾着点木屑；她的指尖纤细，握着小巧的刻刀，一深一浅的刻痕在木牌上慢慢蔓延，像在共同写一首无声的诗。

“成了！”苏瑶放下刻刀，看着完整的菊花木牌，虽然花瓣的弧度不如张起灵刻的自然，却透着一股认真的憨气。

他拿起木牌，对着光看了看，眼里带着笑意：“进步很快。”

这时，巷口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是收废品的老王推着车经过。苏瑶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上次收的那个旧座钟，机芯好像卡住了，今天得拆开看看。”

那是个民国时期的座钟，红木外壳上雕着百子图，只是指针停在了三点十七分，任凭怎么拧发条都纹丝不动。张起灵前几天检查过，说是机芯里的齿轮锈住了，得用特制的润滑油慢慢擦。

两人走进工作室，张起灵小心翼翼地拆开座钟的后盖，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齿轮和发条。他拿出最小号的镊子，夹着浸了润滑油的棉球，一点点擦拭锈迹。苏瑶就在旁边给他递工具，偶尔递块刚切好的苹果，看他专注的样子——他做事时总爱微微蹙眉，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像只警惕的小兽，却在她递苹果时，会瞬间放松眉眼。

“你看这齿轮上的刻字。”他突然指着一个黄铜齿轮，上面刻着极小的“丙午年冬”，“和你爷爷笔记里记的那个铜炉，是同一年造的。”

苏瑶凑近一看，果然，那字体和爷爷记在笔记本角落的批注如出一辙。她突然觉得，这些老物件真神奇，跨越了近百年的时光，还能以这样的方式产生联系，就像她和张起灵，明明来自不同的世界，却因为一场古墓冒险，走到了同一个晨光里的工作室。

中午的时候，太阳渐渐热起来。张起灵去厨房煮了两碗面条，卧了两个荷包蛋，上面撒了把昨天采的薄荷，清清凉凉的，正好解腻。苏瑶吃着面，看着他额角的薄汗，突然想起在悬魂梯上，他也是这样，把最后一口水留给她，自己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不渴。

“下午歇会儿吧，天太热了。”她递过一块毛巾。

“没事，”他擦了擦汗，把自己碗里的荷包蛋夹给她，“座钟的齿轮快擦好了，装好就能走了。”

午后的蝉鸣渐渐变得慵懒，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缓慢移动的光斑。张起灵坐在窗边装座钟的齿轮，苏瑶就趴在旁边的桌子上，看着他的侧脸，手里把玩着那朵菊花木牌。

突然，“咔哒”一声轻响，座钟的指针轻轻跳动了一下，开始顺时针转动起来，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清脆得像在数着时光的脚步。

“好了！”两人同时开口，相视一笑。

阳光正好落在转动的指针上，反射出细碎的光。苏瑶看着座钟上的百子图，又看了看身边的张起灵，突然觉得，所谓岁月静好，不过就是这样——有个人陪你在晨光里刻木头，在午后修座钟，把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都酿成藏在年轮里的心意，随着座钟的滴答声，慢慢流淌，温柔而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