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过后，日头渐渐烈了，院墙上的爬山虎爬得满墙都是，浓绿的叶子层层叠叠，在地上投下大片阴凉。安安坐在铺着棉布的竹席上，小手撑着席面，正努力地往前匍爬，圆滚滚的身子像只笨拙的小乌龟，惹得苏瑶在旁边直笑。
“慢点爬，别着急。”她伸手在他前方放了个拨浪鼓，红色的鼓身摇摇晃晃，“拿到了就给你玩。”
安安眼睛一亮，嘴里“咿咿呀呀”地喊着，胳膊使劲往前挪，肚子却贴在席上拖不动，急得小脸通红。张起灵从井里提了桶凉水进来，看到这一幕，放下水桶就蹲在旁边，伸手托了托他的小肚子，帮他减轻些重量。
有了助力，安安立刻“噌”地往前挪了半尺，小手一把抓住拨浪鼓，兴奋地摇起来，“咚咚”的响声在院子里回荡。他仰起头，冲张起灵露出个无齿的笑容，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淌，滴在翠绿的竹席上，像颗晶莹的小露珠。
“我们安安真厉害。”苏瑶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口水，“再过阵子，就能自己走路了。”
张起灵看着儿子抓着拨浪鼓摇得欢，眼底的笑意藏不住，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随你，手脚麻利。”
院门外传来自行车的铃铛声，王月半骑着辆二八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个大网兜，里面装着些五颜六色的小玩具：“干儿子！胖爷给你带新玩具啦！”
他“哐当”一声停下车，差点撞到竹篱上，手里的网兜晃了晃，掉出个黄色的橡胶鸭子，正好滚到安安面前。安安立刻松开拨浪鼓，伸手去抓橡胶鸭，小身子一歪，竟从竹席上滚了下来，正好摔在张起灵提前铺好的棉垫上。
“哎哟！”王月半吓得脸都白了，赶紧跑过来，“没摔着吧？都怪胖爷！”
安安却没哭，反而觉得新奇，趴在棉垫上，手脚并用地去够那只橡胶鸭，嘴里发出“嘎嘎”的模仿声，逗得苏瑶和张起灵都笑了。
“你看他，皮实着呢。”苏瑶笑着说，“昨天从炕上翻下来，也没哭一声，抓起旁边的袜子就啃。”
王月半这才松了口气，把网兜里的玩具都倒在竹席上：“这都是胖爷特意挑的，有会跑的小汽车，有能捏响的小皮球，保证我干儿子玩个够！”
吴邪推着辆婴儿车跟在后面，车身是淡蓝色的，上面还绣着小熊图案：“这是我托朋友从上海带的，轮子带减震，推着稳当，等你们带安安去后山，就不用总抱着了。”
张起灵接过婴儿车，试着推了推，轮子果然顺滑无声，他点点头：“多谢。”
“跟我客气啥。”吴邪走到竹席边，看着安安抱着橡胶鸭啃得欢，忍不住掏出相机，“快来看，这姿势，跟老张当年在古墓里抓蛇的样子一模一样。”
王月半凑过去看照片，笑得直不起腰：“还真是！你看这狠劲，长大指定跟他爹一样，是个厉害角色！”
苏瑶去厨房切了盘西瓜，红色的瓜瓤上撒着几粒黑籽，看着就清爽。王月半拿起一块就啃，汁水顺着下巴往下滴：“还是你们家的井水冰，镇出来的西瓜就是甜！”
张起灵搬了张竹桌放在葡萄架下，浓密的藤叶遮出大片阴凉，正好挡住午后的烈日。安安被苏瑶抱在怀里，小手里抓着块挖成球的西瓜，吃得满脸都是红汁，像只偷喝了红酒的小猫。
“你看他，吃相跟你一模一样。”苏瑶戳了戳张起灵的胳膊，“上次带你去镇上吃凉粉，你也是吃得满脸都是。”
张起灵的耳根微微发红，伸手给安安擦了擦脸，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瓷娃娃。阳光透过葡萄叶的缝隙，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与安安脸上的红汁相映，竟有种说不出的温馨。
安安吃够了西瓜，在苏瑶怀里打了个饱嗝，小脑袋往她颈窝里钻，眼睛却瞟着竹席上的小汽车。王月半看出他的心思，把小汽车上了弦，放在地上：“看，会跑吧？”
小汽车“嗖嗖”地在院子里转圈，安安立刻来了精神，从苏瑶怀里挣下来，趴在地上就追，小胳膊小腿蹬得飞快，虽然还是爬得东倒西歪，却比上午利索多了。他追着小汽车爬到葡萄架下，又钻到竹桌底，最后一把抓住车尾巴，兴奋地喊：“车……车……”
“哟，会说‘车’了！”吴邪赶紧按下快门，“这可是重要进步，得记下来。”
张起灵站在一旁，目光紧紧跟着安安的身影，生怕他撞到桌腿。苏瑶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笑着拉了拉他的胳膊：“让他自己玩会儿，摔不着。”
午后的风带着葡萄叶的清香，拂过满院的欢声笑语。王月半躺在竹椅上，摇着蒲扇哼小曲；吴邪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时不时发出一两声轻笑；张起灵的目光始终追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温柔；苏瑶靠在他身边，听着安安的咿呀声和拨浪鼓的响声，心里踏实得像被晒暖的棉絮。
安安爬累了，抱着小汽车躺在棉垫上，小眼皮渐渐耷拉下来。苏瑶走过去，轻轻把他抱起来，他顺势往她怀里一缩，很快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张起灵拿起旁边的小毯子，盖在儿子身上，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蝴蝶。
“你看他，睡着都攥着小汽车。”苏瑶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嘴角噙着笑，“长大了说不定是个喜欢车的。”
“喜欢就给他买。”张起灵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以后教他开拖拉机，去药田拉草药。”
吴邪和王月半都笑了起来，笑声惊飞了葡萄架上栖息的麻雀。阳光透过叶隙，在地上织出一张金色的网，将这满院的安宁与欢喜，都轻轻网了进去。
苏瑶知道，这样的日子还很长。安安会慢慢学会走路，学会说话，学会跑着去追院子里的蝴蝶，学会举着草药问她“这是什么”。而他们会一直陪着他，在这方小院里，看夏荫渐浓，听蝉鸣渐响，把每个平凡的瞬间，都过成值得珍藏的模样。
因为最动人的风景，从来都不是远方的奇景，而是身边这触手可及的温暖，是孩子匍行探索世界的认真，是亲友围坐时的笑语，是爱人眼中从未变过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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