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殿宾客咽下满腹的震惊与无语,彼此交换着眼神,对这位一向深不可测的谢宰辅的“惧内”与护短,有了全新的、刻骨铭心的认知。
谢危这话编得面不改色,温昭顺势起身拜别。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宴厅,檐外雨声淅沥,倒衬得里头丝竹声有些虚浮。
谢危二人这一走,萧祁之斜倚回锦垫上,长长舒出一口气。
他拎起酒壶,自斟一杯,他心下嗤笑:男人嘛,哪有不贪鲜、不偷腥的?这谢危出门公干竟只带一位正室夫人,寸步不离的——若不是有什么把柄被她拿捏住了,何至于此?
萧祁之又想起温昭那张脸。确实是极出挑的,顾盼间自有风致。
可光好看顶什么用?他堂堂大月王子,为巩固权位,尚且要娶五部酋长的女儿、纳边境豪族的千金,这些女子背后哪一个是省油的灯?男人之志,岂可困于闺阁?
他越想越觉得可笑。见谢危正巧返回厅中取落下的披风,萧祁之便抬手招他近前,语气半是调侃半是试探:“恕我直言啊,谢大人。”
他压低声音,眼底闪着几分同情,“你这般谨慎……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被尊夫人捏在手里了?不然,区区一介村妇出身,纵然颜色尚可,又何至于让你连纳一房美妾都不敢?”
谢危脚步一顿,回首时脸上适时浮起一丝苦笑。他摇了摇头:“王爷说笑……内子性子烈,早年与我共贫贱、历生死,如今若负她,怕是不止家宅不宁,更要拼个鱼死网破了。”
他抬手一揖,似不愿多言:“见笑,见笑。”
萧祁之听罢,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一副“我懂了”的模样。他挥挥手,目送谢危转身没入夜雨,心里那点疑虑终于落地。
原来不是不想,是不敢。这就合理了。
两人回到下榻之处,谢危反手关上门,一回头,就瞧见温昭正斟茶,眼皮懒洋洋一掀,眸子里清凌凌的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似笑非笑。
“谢大人,”她开口,声音平平稳稳,“都是这么在外人面前,编排自己夫人是母老虎的?”
谢危面不改色,心思电转,隔着那么远的雨幕厅堂,她理应没听见才对:“岂是编排?字字句句,皆是突显夫人与下官情深义重,患难与共,令人动容。”
他还欲再胡编几句表忠心,温昭已偏头懒洋洋笑了声,截断他的话: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大人是在说我凶悍善妒,您深感畏惧,没有胆量在外拈花惹草呢。”
谢危:“……”他一时语塞。
温昭眼风扫向窗外,见萧祁之派来听墙角的人影已悄然退远,脸上戏谑之色倏然一收,“怎么样,我演技不错吧?刚才宴席上,那色厉内荏、不容人的悍妇形象,撑得可还到位?”
“够不够让他相信,你确确实实是惧内,才不敢接他塞人的招?”
谢危挑了下眉,方才那点微妙的尴尬瞬间消散无形。“看来我们的计划,效果比预想的还要好。萧祁之觉得我后院起火,无心他顾了。”
温昭笑得狡诈:“那咱们再送他一份‘大礼’,叫他喜上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