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黎心中挣扎再三,终是忍不住追上前两步,声音里带着恳切:“夫人,奴婢知道您心里有气。可大人终究是您的夫君,如今又病着。这世间夫妻相处,总要有人先退一步的,您此刻去示个好,全当是顾全了夫妻情分,不好吗?”
温昭停下脚步,月光照着她沉静的侧脸:“小黎,你觉得夫妻情分,靠的是什么?是一方总是退让,换来表面平和么?”
小黎低头想了想,轻声反驳:“可……寻常人家不都是这样么?妻子柔顺些,家庭便和睦些。况且大人病中,心绪定然低落,您此时退一步,他必会感念您的好。”
温昭转身直视小黎,目光清亮:“若每次都要靠我退让来换他感念,这样的情分能维持多久?今日他病了我退,明日他怒了我再退,长此以往,我站在何处?你又可曾想过,真正的和睦该是什么模样?”
小黎被问住,迟疑道:“但若谁也不肯低头,这夫妻岂不成了陌路?奴婢是怕您太过刚强,反而伤了情分。”
“低头认错,自然该有。但前提是,错真的在我。若只因他位高权重或病弱,我便要放弃立场去迎合,这样换来的平静,不过是沙土筑的楼阁,风雨一来就倒。”
小黎:“可……”
她心中困惑,夫人说的怎么和自幼听的女训里讲的“夫为妻纲”全然不同?那书上说女子以柔顺为德,可夫人这般坚持己见,却似乎……却似乎另有一番硬道理。
温昭见小黎若有所思,语气稍缓:“健康的关系,该是两个人站在平等位置,彼此懂得,相互尊重。他若真明白何为夫妻,就不会指望我永远委曲求全。”
小黎抬起头,眼中仍有困惑:“可若大人始终不明白呢?夫人真要为此赌上这段姻缘?”
温昭望向窗外明月,唇角泛起淡然笑意:“我今夜不去。不是心狠,我温昭,首先是我自己,然后才是他的妻子。若他连这点道理都不懂,那这姻缘,趁早结束为好。”
小黎看着自家夫人这般模样,似有所悟,不再多言,恭敬一礼后默默退下。夫人看似强硬,实则最是吃软不吃硬。大人若是肯放下身段,好好说句话,夫人未必不会心软。可偏偏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倔。
锦瑟院内恢复了寂静。温昭躺在榻上,却并无睡意。窗外月光清冷……她烦躁地翻了个身。
真是麻烦。明明是他先口不择言,如今倒像是她成了那个狠心无情的人。可让她此刻放下身段去衡芜院示好?绝无可能。她温昭的骨头,还没软到那个地步。
至于他咳得难受、饿着肚子……温昭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他谢危权倾朝野,身边还能缺了伺候的人?用不着她来操心,她迟早是要离开的。
次日天还未亮,温昭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谢府,一头扎进了云水间的生意里。
她向来如此,一旦投入某件事,便会全神贯注,力求做到最好。这几日铺子里新到了一批南洋香料,品质鉴别、定价、寻找销路,事事都需她亲自把关,忙得脚不沾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