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昭一时怔住,若要说谢危是用了错误的方式表达问题,可她却是选择直接远离。这无疑加剧了他那种会被抛弃的不安,说到底,她处理问题的方式也值得反思。
她心里那点残余的怒气愈渐散了。
她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谢居安,冲突后远离的事,我确有错,我道歉。但你讲讲道理。是谁先阴阳怪气、句句带刺?难道只许你放火,不许我点灯?我是直性子,学不来那套弯弯绕绕。你若不痛快,大可以直说,何必非要绕那么大圈子,最后把自己气个半死。”
她将双手抱在胸前,整个人倏地往后一仰:“至于你的咳疾,川贝雪梨汤我当日就吩咐厨房备下了,非要我说尽好话喂到你嘴边才行?谢居安,你是三岁孩童吗?”
谢危被她问得一噎,竟有些无言以对。他习惯了掌控一切,习惯了用计谋和冷漠来应对世界,唯独在如何正确表达情感、如何索取温暖这件事上,幼稚得可怜。
当年,谢危救了她,带她见识天光,教她识字明理。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不是普通的男女之情。
大约是连日的账目核对让人疲乏,温昭说着说着便有些困倦地揉了揉额角:“我希望我们之间,能多一点直来直往,少一点猜测试探。我理解你的不安,也尊重它存在的原因。是因为在乎,才会害怕失去,对吗?”
谢危猛地抬眼看向她,眼底深处翻涌着剧烈的情绪。她……竟然懂?
温昭笑笑:“我再说最后一次,就算有一天,我们之间的夫妻协议结束了,你依旧是我的家人,这点永远不会改变。”
说不清那一霎那的感受,他感觉心脏仿佛被轻轻碰撞了一下。
“家人之间,或许会有争执,会有不快,但绝不会因几句口角就轻易舍弃,更不会不告而别。”
温昭继续絮絮叨叨道,“但家人需要彼此尊重。你能明白吗?”
她知晓那天两人争执后,谢危以为她会像从前一样决绝离开的事。她希望用自己温和、坚定的方式告诉谢危,她不会因一时情绪就从他的生命里消失。
她看着他的眼睛,很是认真道:“但你若觉得不安,可以直接告诉我。不必用那些伤人的话来试探,那很蠢。”
他却没有回答,也没有回避,而是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忽然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她把玩着桔子的那只手腕。力道有些大,甚至弄疼了她。
“温昭,你会离开吗?”他声音低哑,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和期待。
温昭任由他握着,手腕处传来清晰的痛感,可她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用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紧绷的手背,像安抚一头不安的困兽。
“宰辅夫人会。但温昭不会。”她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干脆利落,“你问一次,我答一次。问一百次,我答一百次。我会不耐烦,会跟你吵架,但绝不会不声不响就离开。”
是啊,他岂会不知。她似九天翱翔的凤、似自由的风,又怎会甘心困于宰辅府这方寸之地?就像宫墙内作不出好诗,被金丝笼困住的雉鸟,还是那个能搅动风云的温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