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我见昭明虽非你亲生,你却待他极好。为他前程铺路,请遍名师。前日你亲自去为他寻访剑术师傅,你既这般喜爱孩子,有人替你生不好吗?”
她不能为他生,这便是横亘在那里的事实。
既然公主身份尊贵,对他仕途大有裨益,又能为他生下名正言顺的嫡子,那便是眼下最好的选择。她会将府中事务,连同未来的子嗣,都替他打理得清清楚楚,这大约是她能回报他的、最实际的方式了。
他自然分辨得,她这句话的真心或是假意。看她一心为他着想的模样,愈发觉得气不顺了。
“温昭,你把我谢危当什么人了?”
“自然是最亲之人!”
他盯着她,忽然冷笑:“你倒是大度。”
“应当的。”她微微颔首,“你待我如至亲,我自当为你考量。”
谢危望着窗外渐起的月色,也不知究竟是气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胸中那口浊气吐不出也咽不下:“罢了,简直是对牛弹琴。你看你的账本。我的事,轮不到你来安排。”
说罢竟拂袖而去,月白身影很快消失在廊下。
温昭怔在原地,账册从膝头滑落也浑然不觉。
小黎站在一旁,见状小心翼翼地问:“夫人,大人这是......”
温昭眉头皱的更深,她沉吟一会儿:“他方才是不是在骂我?是不是在骂我?”
小黎,蹲下身替温昭捡起账册:“夫人您千万别这么想!许是今日议事累着了……”
温昭打断她,想了想,“他这些时日的变化,打扮得那么花枝招展,跟个孔雀开屏似的……难道不是因着公主?”
可为何他眼里翻滚着的,是她看不懂的失望。罢了,罢了,他若不喜欢。那这件事便到此为止。到底还是她糊涂了。
腊月的深夜,庭院里积雪压枝,书房外一株老梅枝桠被压得低垂,偶尔有雪块坠落,发出“扑”地一声轻响。
今夜他过得不安生,谁也别想好过。
他忽然搁下笔,朝门外道:“追影。”
守在门外的追影推门而入,带进一股凛冽寒气:“大人有何吩咐?”
“去请夫人。就说她那本《江湖奇侠传》,写得一塌糊涂,让她立刻过来改。”
追影闻言面露难色,不自觉地搓了搓手:“大人,这......已是子时了,这外面天寒地冻的,夫人怕是已经歇下......”
谢危抬眼看他,烛光在眼底投下深深的阴影:“你现在倒是很会替她着想。这么心疼她,不如往后你就去她院里当值,也省得在我这儿受冻。”
追影后背一凉,连忙躬身:“属下不敢!只是......夫人若是知道这个时辰还要改话本,怕是......”
“怕是什么?追影,你莫不是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
这话,让同是天涯打工牛马的追影瞬间绷直了身子。他暗暗叫苦,这大冷天的,去吵醒那位祖宗,回头怕是要被夫人记上一笔。可眼前这位更是得罪不起......
“属下这就去请夫人。”他硬着头皮应下,退出书房时忍不住叹了口气。
穿过庭院时,寒风卷着雪沫往领口里钻。追影一边搓着手取暖,一边在心里嘀咕:前日夫人写话本时明明兴致勃勃,还说要送给姜家小姐解闷,怎么突然就要半夜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