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影走到东厢房外,幸亏里面烛火未熄。这要是不把夫人请过去,回头怕被自己先生打死,可夫人的脾气?追影在门口踌躇片刻,终是轻轻叩门:“夫人?您歇下了吗?”
温昭正对着一堆账册打瞌睡,眼皮沉得快要粘在一起。炭盆里的烧得旺,更催得人昏昏欲睡。
接着便是追影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温昭猛地惊醒,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带着怒气,道:“何事?”
追影咽了口唾沫,尽量把语气放得恭敬:“大人说,您前日写的那本《江湖奇侠传》,有几处情节需要商议,请您去书房一趟。”
屋里静了片刻,随即传来温昭带着怒意的声音:“他谢居安是疯了不成?这大半夜的改什么话本?”
追影苦着脸,心道您二位斗法,何苦为难我们这些跑腿的。嘴上却只能劝着:“大人说......务必请夫人过去一趟。”
门“吱呀”一声开了,温昭裹了件厚厚的斗篷,站在门内,脸色比这冬夜还冷:“带路。”
追影暗暗松了口气,提着灯笼在前引路,心里却开始盘算明日该怎么跟小黎解释——夫人被半夜叫醒,这笔账怕是又要算在他头上。
只见温昭一把推开书房门,带着一身寒气走到书案前:“谢居安,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捣什么鬼?你最好真有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
听见温昭的质问,他这才慢慢抬起头,既然都醒了,那今夜就谁都别想清静。
谢危将话本往她面前一推,朱笔点在一处打斗描写上:“江湖侠客出手,在你笔下如同村汉斗殴。你当年在边关见过的剑术,都就饭吃了?”
温昭一把夺过话本,冷笑反击:“谢大人这么懂江湖,怎么不去天桥底下说书?倒在这儿对着我这几页废纸斤斤计较。”
谢危又圈出一处:“受伤之人还有力气说这么多废话?你真该尝尝肋骨折断的滋味。”
温昭反唇相讥,“自是比不上谢大人金尊玉贵,毕竟您咳嗽一声,太医院都要抖三抖。”
谢危眸光一沉,笔尖重重划在纸上:“还有这处,为情赴死?活葬?真是愚蠢至极!你若真想写话本,先学会什么叫合理!”
温昭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那你告诉我,什么叫合理?像你一样,算无遗策,冷心冷情,才叫合理?”
谢危被她堵得一噎,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指着房门低吼:“滚出去。”
温昭嗤笑一声,一把抓过话本,转身就走,出门时还特意将房门摔得震天响。
谢危盯着那扇还在微微晃动的门,胸口堵着一股无名火,刚重新铺开公文,还没看两行,“哐当!”
房门又被猛地推开。
温昭去而复返,径直走到他面前。不等他反应,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将他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他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回被人这样对待。
“你……你放肆。”谢危被她这粗鲁的动作弄得一怔,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温昭毫不客气地在他刚才坐的位置坐下,还将椅子往暖炉边挪了挪,她这才抬眼看向僵立在一旁的谢危:“放肆么?刚才那位置正对着风口,冻得我头疼,嗯,这个位置果然舒服多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