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下学期，白临渊几乎将所有的课余时间都泡在了理工大学的AI实验室里。三个不眠不休的通宵，伴随着键盘急促的敲击声和屏幕上流淌的冰冷代码，他初步完成了那个在脑海中酝酿已久的“工业AI智能诊断系统”的核心架构。
这套系统能通过实时采集和分析大型工业设备的运行数据，利用他独创的算法模型，提前数小时甚至更久预测出潜在的故障点，精准度远超传统人工巡检，效率提升何止十倍。
野心像暗火在他眼底燃烧。他找到了同系两个技术过硬、同样怀揣梦想但家境普通的同学，提出了创业的想法。三人一拍即合，技术、热情皆备，却唯独被最现实的难题卡住了喉咙——启动资金。租赁最小的办公室、购买最基本的服务器、申请专利……每一笔都是他们这些学生难以承受的数字。
钟瑾诚某次来静园，一眼就看穿了他眉宇间隐藏的焦灼。男人什么也没问，只是下次过来时，随意地将一张黑色的附属卡放在书房桌上，推到他面前：“零花钱，先借你周转。”语气轻松得像只是给出几百块。
白临渊看着那张象征着无限额度与便捷的卡片，沉默了几秒。然后，他推开卡片，从旁边拿过一张便签纸和笔，低头迅速写下了一串数字和一个签名，将纸条递给钟瑾诚。
“这是借条。金额按我预估的最低启动资金算，利息就按银行同期商业贷款利率。三年内，连本带利还清。”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钟瑾诚挑眉，接过那张薄薄的、却重若千钧的纸条，看着上面清晰工整的字迹和那个力透纸背的签名“白临渊”，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玩味和……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欣赏。
“你倒是……和我算得清清楚楚。”
“临渊科技”最终在一个周末悄然成立。办公室租在A市理工大学附近最老旧的创业园里，只有十平米出头，挤着三张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办公桌，几台电脑主机运行时发出的嗡嗡声是这里最常听的“背景音乐”。
白临渊开始了连轴转的生活。白天是教室实验室里最专注的学生，晚上则是创业公司里最拼命的CEO兼首席技术官。无数个深夜，创业园那扇小小的窗户总是亮到最晚。他对着屏幕调试代码，测试算法，困极了就趴在冰凉的桌面上小憩片刻，晨曦微露时又用冷水冲把脸，赶去上早八的课。
这些，钟瑾诚都知道。助理会定期将白临渊的行踪简要汇报给他。男人听着，面上没什么表情，却也没去打扰，只是某天之后，每天晚上十点，会有一辆不起眼的车停在创业园楼下，司机安静地送上一份始终热乎的夜宵——有时是绵密的瘦肉粥，有时是汁水丰盈的小笼包，附带的卡片上永远只有简单的一句：【云泽少爷让送的。】
真正的转折点发生在白临渊大三那年。A市最大的汽车制造厂突然对外公开招标，重金寻求一套高效的“生产线设备故障智能预警系统”。
消息一出，各大科技公司蜂拥而至。白临渊意识到，这是“临渊科技”能否活下去、能否杀出重围的关键一战。他带着两个合伙人，几乎住在了那十平米的办公室里，连续鏖战半个多月，对原有算法进行了近乎苛刻的优化和迭代。
招标会上，面对一众行业内的老牌企业和资深团队，年轻得有些扎眼的白临渊显得格外冷静。他没有堆砌华丽的PPT，而是直接接入了汽车厂一条真实生产线的实时数据流进行演示。
大屏幕上，数据飞速滚动，他的系统沉默而高效地运行着。就在招标方代表们略显不耐时，系统突然发出预警，精准定位了生产线某个复杂传动部件潜在过热风险，预测故障将在15分钟后发生！
现场一片哗然，甚至有人怀疑是预设好的骗局。然而十五分钟后，那条生产线上的监控画面显示，该部件果然因异常过热而触发安全机制停机！经现场工程师紧急检查，证实了预警的准确性。而其他竞标方案，最快也只能在故障发生瞬间或发生后才能报警。
精准度超出竞争对手30%以上！
结果毫无悬念。“临渊科技”这支学生军，硬生生从虎狼环伺中夺下了这笔价值三百万的巨额订单！
一战成名。
媒体记者们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围住了白临渊，闪光灯不断，话筒几乎要怼到他脸上，问题尖锐而直接：“白总，听说您还是在校大学生？如此年轻拿下大厂订单，背后是否有‘大人物’撑腰？”
白临渊站在镜头前，身上还是那件简单的T恤，眼神却平静得像一汪深潭，看不到丝毫少年得志的轻狂。他举起庆功宴上的酒杯，对着众人，也像是对着自己说，声音清晰而坚定：
“临渊科技，靠的是技术立足。我们相信算法和数据的力量，不依赖任何人情。”
庆功宴喧嚣散尽，已是凌晨两点。
白临渊送走了兴奋不已的合伙人和同学，却没有回学校那狭小的宿舍，也没有去创业园那个临时的窝。
他让车开回了静园。
整栋建筑大部分都沉浸在夜色中，只有书房还亮着灯。他推开门，钟瑾诚果然还在，穿着深色的家居服，坐在书桌后处理着文件，侧脸在台灯光线下显得有些冷硬。
听到动静，钟瑾诚抬起头，看到是他，似乎有些意外，挑了挑眉：“庆功宴这么快就结束了？不多玩一会儿，享受一下胜利的时刻？”
白临渊没有回答，只是径直走到书桌前，在钟瑾诚略带探究的目光中，对着他，深深地、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
“谢了。”他直起身，目光直视着钟瑾诚，语气认真，“汽车厂招标的内部准确时间节点和他们的核心痛点信息，是你让助理‘无意间’透露给我的吧。”
那不是疑问，是陈述。
钟瑾诚看着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放下手中的钢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拿起旁边一杯一直温着的水，递向白临渊，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翅膀硬了，就该往更高处飞。我只是顺手推了一把。”
白临渊接过那杯水。温热的触感透过杯壁清晰地传递到他的指尖，那温度不烫，却莫名地一路蔓延，猝不及防地撞在他的心口。
他一直清醒地界定着自己和钟瑾诚的关系——一场各取所需的盟约，一场冰冷的交易。他付出身体和某种程度上的自由，换取复仇的资源和阶梯。他时刻提醒自己保持距离，保持清醒，甚至连启动资金都要打借条，划清界限。
可直到这一刻，捧着这杯恰到好处温度的水，想起这四年来，从那个地狱般的“私人订制”被带到这里，给予他新的身份、庇护他求学、在他熬夜时送来的夜宵、在他最关键时递出的信息……这些点点滴滴，并非一句冰冷的“交易”所能涵盖。
钟瑾诚的扶持，从来都不是“理所当然”。
一种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胸腔里悄然弥漫开来，带着些许涩意，又有一点陌生的暖。
他握着水杯，一时没有说话。
书房里只剩下时钟滴答的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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