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言的手指在录音机上颤抖。地下室的霉味和铁锈气息混杂着，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磁带还在转动，沈知夏的声音从老旧喇叭里传出来，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
"Z-07今天的创作欲望很强，故事结构完整度98.6%……"
他猛地按下停止键，金属按钮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喉咙发紧，像是被人掐住了气管。那声音太熟悉了，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可此刻听在耳中，却像毒蛇吐信。
身后传来细微响动。林言迅速转身，抓起桌上的扳手。黑暗中只有他一个人，月光透过高处的破窗斜射进来，在满地散落的文件上投下斑驳影子。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摸索着口袋里的卡片。纸面已经被体温焐热，沈知夏最后塞给他的那个地址还带着她的指纹。手机显示"您拨打的号码已停机"，这已经是第三次尝试。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林言熄灭手电筒，贴着墙根挪到角落。脚步声在门口停住，门把转动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人应该往东边跑了。"
"把警犬调过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两个穿战术服的人闪身进来，手电光束扫过墙面。林言屏住呼吸，看到其中一人胸前的徽章——是沈氏集团的标志。
等脚步声远去，他轻手轻脚地摸回录音机。重新按下播放键，沈知夏的声音继续："但情感共鸣指数出现波动，可能与近期接触的外部因素有关……建议加强记忆锚点强化。"
记忆锚点强化。林言咬紧牙关，指甲掐进掌心。他终于明白养父临终前说的"他们给你准备了完美人生"是什么意思。那些温暖的瞬间，那些真实的感动，原来都是精心设计的程序。
他摸索着翻找文件柜，抽屉里堆满泛黄的论文和实验报告。最上面那篇的标题让他浑身发冷：《情感共鸣诱导对文学创造力的影响研究》。作者署名：沈知夏，凤凰计划首席研究员。
灯光突然亮起。林言本能地缩进阴影里，却发现是自动感应系统启动了。白炽灯管嗡嗡作响，照亮整面照片墙。
他的童年照片旁挂着沈知夏的学生证照。照片下的标签写着："SGX-03，凤凰计划第三阶段研究员。"照片里的她穿着校服，笑容清澈，完全不是记忆中那个会给他煮姜汤、在雨夜抱着黑色盒子冲进公寓的女人。
手指拂过照片边缘，突然碰掉一张夹在后面的便签。字迹工整：
"Z-07已进入情感稳定期，可执行下一步唤醒程序。——沈知夏"
林言踉跄后退，撞翻了桌上的相框。玻璃碎裂声在空旷的地下室格外刺耳。他弯腰去捡，发现相框背面有行小字：
"真正的创作者不需要感情。"
手机又震动起来。陌生号码发来新消息："她就是你记忆被篡改的执行人。"
林言猛地将手机摔向墙壁，屏幕碎片四溅。他扯开衣领，摸到锁骨下方那个淡青色印记——小时候就有的胎记。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见到沈知夏，总觉得她身上有种熟悉的气息。
突然想起什么，他冲到文件柜前翻找。终于在最底层找到一份学位证书复印件：沈知夏，神经认知科学博士，凤凰计划特别研究员。
磁带突然换到下一节。这次是周导的声音："沈研究员过于投入角色了。"
"这是必要的。"沈知夏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只有建立真实的情感联结，才能确保实验对象的稳定性。"
林言的手开始发抖。他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沈知夏浑身湿透冲进公寓，怀里抱着的黑色盒子里装着什么？那天之后，他为什么会突然决定和她结婚？
更多记忆碎片涌现。实验室的消毒水味，白大褂女人测量他体温时的冰冷触感，还有沈知夏递给他笔时说的话："你的故事很特别。"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他不是受害者，而是被精心培育的产品。连那些痛苦的记忆，那些爱与恨，都是被植入的程序。
地下室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林言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快速拍照备份所有证据，将磁带塞进口袋，最后看了眼那张卡片上的地址。
"那就看看，这次是谁在编故事。"
他熄灭灯光，只留口袋里金属牌微微反光。潮湿的空气中，仿佛还能听到沈知夏那句："我巴不得你立刻消失！……可你要是真走了，我找谁吵 林言站在黑暗里，手指慢慢收紧。
录音机还在转，沈知夏的声音从喇叭里断断续续传来，像是被什么压着，闷闷的：“建议……进行记忆覆盖……避免认知紊乱。”
他猛地拔掉插头。
地下室一下子安静了，连呼吸声都变得刺耳。
脚边散落着几张纸，是刚才翻文件柜时掉下来的。他弯腰捡起，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Z-07 林言，记忆植入成功率92.3%”。
纸张边缘有些发黄，字迹是打印的，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人情味。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沈知夏冲进公寓，浑身湿透，怀里抱着一个黑盒子。她没说话，只是紧紧抱住他，好像要把他揉进身体里一样。
那时候，她哭得像个孩子。
可现在，他终于明白，那不是心疼，是程序设定的情绪反应。
林言把纸捏皱，指尖在颤抖。
突然，手机又震动起来。
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他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最终点开。
只有两个字：
**“快走。”**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
很轻，但很急。
林言迅速熄灭手电筒，贴着墙根挪到角落。脚步声越来越近，门外有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他屏住呼吸，握紧了手中的扳手。
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一束光扫进来，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应该还在里面。”一个低沉的男声。
“把狗放进来。”另一个声音更冷，带着命令的口吻。
林言咬紧牙关，慢慢后退，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他记得这间地下室还有个后门，通向废弃的通风管道。
可刚转身，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
咔哒一声。
门外的光猛地扫了过来。
“那边！”
林言不再犹豫，拔腿就跑。
身后传来枪声。
子弹擦着他耳边飞过，打在墙上，火星四溅。
他冲进通道，弯腰钻进狭窄的通风管，爬了几米后跳下来，摔在一堆废纸堆上。
喘息了几秒，他掏出手机，再次拨通沈知夏的号码。
依然是停机提示。
他闭上眼，喉咙发紧。
不是失望，是愤怒。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寻找真相。
可现在看来，他只是别人剧本里的角色。
连痛苦、怀疑、挣扎，都是被设计好的。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磁带，指节泛白。
沈知夏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
“你写的故事……真的很特别。”
**“特别？”**
他冷笑一声，低声喃喃：“是啊，特别假。”
他站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尘，从口袋里摸出那张卡片。
地址还在，笔迹清晰。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另一个陷阱。
但他知道，他必须去。
因为那里，可能藏着真正的答案。
他走出废墟，夜风迎面吹来，带着潮湿的锈味。
他抬头看了看天。
月亮藏在云层后面，像一只半睁的眼睛。
林言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
他知道，这一走，就再也没办法回头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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