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第三次在“拾光旧书”里找不到那本《城南旧事》时,终于忍不住蹲在书架前叹气。指尖划过泛黄的书脊,明明上周还在第三排最左边的位置,今天来却连个书影都没有,连旁边原本歪着放的搪瓷杯,都规规矩矩摆在了桌角。
“找《城南旧事》吗?”
身后传来清软的声音,带着点未散尽的桂花香。你回头时,撞进双弯着的眼睛,男生穿件浅咖色针织衫,袖口卷到小臂,手里攥着支木质书签,书签上刻着小小的桂花纹——比上次见的那支,纹路更细,像特意打磨过。他指了指书架顶层:“刚才看见它自己‘爬’上去了,大概是怕被碰坏。”
你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见那本蓝绿色封皮的书,安安稳稳躺在顶层的角落,旁边还摞着两本没人动过的旧字典。你踮着脚去够,指尖刚碰到书脊,就觉得手背传来阵轻痒,像被羽毛扫过,书却突然往旁边挪了挪,差点从顶层滑下来。
“小心!”男生伸手扶住书,指尖泛着极淡的暖光,刚才还“调皮”的书瞬间乖了,安安静静落在他手里。他把书递给你时,指腹不经意蹭过你的掌心,比秋日的阳光还暖,你忽然发现他耳尖有点红,像是刚才伸手的动作,练习过很多次。“我叫刘扬扬,”他把书签塞进你手里,“这个给你,下次找书时拿着,寄灵的旧物会认熟人气。”
书签的木柄被磨得光滑,凑近闻能闻到淡淡的松木香,混着他身上的桂香,特别安心。你捏着书脊的手顿了顿,想起前两次来的异常——上次蹲在地上找书,背后突然传来翻页的沙沙声,回头却空无一人;上上次买完书,放在桌角的钢笔莫名滚到你脚边,笔帽还乖乖扣着。原来不是自己的错觉。
“寄灵……会伤人吗?”你小声问,指尖轻轻拂过书页上的旧折痕,刚才那阵轻痒又回来了,这次却没那么怕,反而像种温柔的触碰。
刘扬扬蹲下来,和你平视,眼睛在暖黄的灯光里亮得像浸了蜜的星星:“大多不会,它们只是舍不得离开自己的旧物,偶尔想跟人亲近而已。”他指了指书店靠窗的位置,那里摆着盆小小的多肉,叶片上还沾着点露水,“我第一次来的时候,看见那本书自己飘到窗边,对着外面的桂花树‘翻’页呢——就像……就像有人想把好看的风景,指给在意的人看。”
他说最后半句时,声音轻了点,目光落在你手里的书签上,没敢抬眼。你捏着书签的指尖紧了紧,突然觉得空气里的桂香,好像更浓了点。
书店老板端着两杯热可可走过来,笑着把杯子放在你们面前:“扬扬每晚都来,前阵子书架总晃,他在这儿待了会儿,就不晃了!你们慢慢聊,我去整理新书。”
刘扬扬端起热可可抿了一口,耳尖的红还没退:“其实就是跟它们说,别闹了,不然老板要把书收起来,它们就看不到窗外的桂花树了。”他从口袋里掏出张叠得整齐的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简单的花纹,边角还沾着点桂花碎,“这个是‘安灵符’,我自己画的,能让寄灵的旧物安稳点。”他顿了顿,把符纸折成小小的桂花形状,“你要是喜欢哪件旧物,可以把符纸夹在里面——以后就算我不在,它也会好好陪着你。”
“就算我不在”五个字,说得特别轻,却像颗小石子,在你心里漾开圈涟漪。你接过符纸,指尖碰到他的指腹,这次他没躲开,反而轻轻捏了捏你的指尖,又很快松开,像怕惊扰了什么。
你想起家里那台总自己转频道的旧收音机,忍不住问:“我家有台爷爷留下的收音机,最近总在晚上自己响,是不是也有寄灵?”
“应该是爷爷的灵还舍不得离开吧,”刘扬扬的声音软下来,目光落在你脸上,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在意,“他大概是想再听听以前的评书,或者想提醒你,天冷了要加衣服。”他掏出支笔,在符纸背面写下一串手机号,字迹清清爽爽,末尾还画了朵小小的桂花,“要是收音机闹得厉害,或者你怕黑,就打给我。我住这附近,十五分钟就能到——其实就算不找我,跟我说说日常也可以。”
那天你抱着《城南旧事》和符纸回家,刚把符纸夹进书里,就看见书页轻轻翻了两页,停在夹着干枯桂花的那一页——是你刚才在书店里多看了两眼的地方。你笑着摸了摸书页:“知道啦,以后会常来看你的。”转身时,瞥见手机壳上的书签,突然想起刘扬扬蹲在书架前的样子,心跳莫名快了点。
晚上睡觉前,你把刘扬扬给的符纸贴在旧收音机上。原本总在十点响的收音机,安安静静的,只有指示灯偶尔闪一下,像在跟你道晚安。临睡前,你给刘扬扬发了条消息,说收音机不闹了,谢谢他。没过多久,手机震了震,是他的回复:“不用谢,你能睡好就好。对了,明天我带桂花糕来,是我妈做的,你要是不讨厌甜的,我们可以一起吃。”
后面还附了张照片,照片里是块裹着桂花碎的糕点,放在白色的瓷盘里,旁边摆着两支木质书签——一支是你手里的桂花纹,另一支一模一样,只是上面多了个小小的“扬”字。
第二天你去书店时,刘扬扬已经到了,手里拎着个保温袋,里面装着桂花糕。他把糕点放在靠窗的桌子上,给你递了双干净的筷子:“尝尝,我妈说桂花要选刚开的,蒸出来才香。”你咬了一口,甜而不腻,满口都是桂花香,刘扬扬坐在对面,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你,像在等什么重要的评价。
“好吃,”你笑着说,“比外面买的还香。”
他瞬间笑了,露出颗小虎牙,在暖光里显得特别软:“那我以后常带给你吃。”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支书签,就是照片里那支带“扬”字的,“这个……这个给你。以后你找书,两支书签一起拿,寄灵会更认你——其实是我想,以后我们的东西,能有点一样的。”
你接过书签,指尖碰到他的手,这次他没松开,反而轻轻握住你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让你心跳更快了。他的声音有点发紧,却很认真:“我以前总觉得,跟寄灵说话是件孤独的事,直到遇见你——我想以后不管是看旧书,还是贴符纸,都能跟你一起。”
窗外的桂花树突然飘下几朵桂花,落在桌子上,像在为你们的对话添点温柔的注脚。你看着刘扬扬眼里的期待,又看了看手里的两支书签,轻轻点了点头:“好啊。”
接下来的日子,你和刘扬扬每天都在书店见面。你们一起找躲起来的旧书,听刘扬扬讲那些寄灵的小故事——比如那本《西游记》里住了个小男孩的灵,总把书页翻到孙悟空打妖怪的那一页;比如那个搪瓷杯里住了个老奶奶的灵,总把杯子移到窗边,想看看楼下的流浪猫。刘扬扬会教你画简单的安灵符,他握着你的手,教你怎么握笔,怎么调朱砂,呼吸轻轻落在你耳边,让你脸颊发烫。
周五那天,你刚走进书店,就看见刘扬扬蹲在柜台前,对着一个旧相册轻声说话。相册的封面是暗红色的,边角已经磨破,里面夹着些黑白照片。你走过去时,看见相册自己翻到了一张小女孩的照片,照片上的小女孩扎着羊角辫,手里举着一串糖葫芦,笑得特别甜。
“这是老板女儿的旧相册,”刘扬扬抬头看见你,眼里带着点笑意,“她的灵附在相册里,总把照片翻给老板看,想让老板别太想她。”他把相册递给你,手指轻轻拂过照片边缘,“你看,这张照片后面有老板女儿写的字,说等她长大了,要带老板去吃最好吃的糖葫芦——就像我想,以后带你去吃很多好吃的,去看郊外的旧物市场,去看桂花满开的山。”
你翻开照片,背面果然有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墨迹已经有点淡了,却能看出当时的认真。眼眶有点热,你把相册轻轻放回柜台,对里面的灵说:“放心吧,老板每天都在看你的照片呢。”刘扬扬递过来一张纸巾,指尖轻轻擦过你的眼角,动作温柔得像怕碰碎了什么:“以后有难过的事,我陪你一起听旧物说话,也陪你一起面对。”
那天晚上,旧收音机突然自己响了,放的是爷爷最喜欢的评书,响了两分钟就自己关了,像是特意让你听的。你赶紧拍了段小视频发给刘扬扬,他很快回复:“爷爷在跟你打招呼呢,也在跟我说吧?”后面附了张照片——照片里是书店窗外的桂花树,月光落在花瓣上,泛着淡淡的银光,树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手里举着两支书签,对着镜头笑。
“今晚的桂花特别香,”他的消息跟着过来,“我跟书里的小姑娘说,让她把香味带给你,就当是我在跟你说晚安。对了,下周去旧物市场,我查了天气预报,那天会是晴天,适合去捡喜欢的旧物——也适合,跟你一起走在太阳底下。”
你趴在窗边,果然闻到一阵淡淡的桂香,不像楼下的桂花树能闻到的距离,更像有人把桂花的魂,轻轻送进了你的房间。你看着照片里的刘扬扬,手里捏着两支桂花纹书签,突然觉得,那些寄灵的旧物也好,温柔的桂香也罢,都是为了让你遇见他——遇见一个会把心意藏在书签里、桂花糕里、安灵符里的人,遇见一个想跟你一起,把每个平凡日子都过成温柔故事的人。
周末去旧物市场那天,刘扬扬早早在书店门口等你,手里拎着个空的布袋子,说要帮你装喜欢的旧物。你们走在摆满旧物的小路上,阳光透过树叶洒在身上,暖融融的。他会帮你跟寄灵的旧物“沟通”,会在你看中某个旧摆件时,悄悄跟老板砍价,会把手里的水递给你,自己却喝着你剩下的半瓶。
路过一个卖旧书签的小摊时,刘扬扬突然停下来,拿起一枚刻着双生桂的书签,递给你:“这个跟我们的很配,以后我们就有三支一样的书签了——其实我想,以后我们的很多东西,都能是一对的。”
你接过书签,看着他眼里的温柔,笑着说:“好啊,以后我们一起收集更多的书签,一起给更多的旧物贴符纸,一起听它们讲更多的故事。”
刘扬扬伸手握住你的手,指尖紧扣,掌心的温度让你特别安心。他低头看着你,声音轻而认真:“不止这些,我还想跟你一起看很多次桂花,一起吃很多次桂花糕,一起把每个冬天的夜晚,都过得暖暖的——因为遇见你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跟人分享时光,比跟旧物说话,更让人开心。”
风里飘来阵阵桂香,混着旧物的墨香,特别好闻。你抬头看着刘扬扬的眼睛,突然觉得,那些藏在日常里的小异常,那些寄灵的旧物,那些温柔的桂香,都是命运埋下的伏笔,只为让你在某个普通的下午,遇见那个会把隐晦的心意,藏在每一个小细节里的人——而你,也刚好接住了这份心意,愿意跟他一起,把往后的日子,都过成带着桂香的温柔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