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寄存铺》：敖子逸x你

你在老城区的青石板路上走了第五趟，才终于在两家裁缝铺中间，找到那扇挂着铜铃的木门。门楣上没有招牌，只钉着块巴掌大的木牌，用炭笔写着“暂存”两个字，字迹被雨水浸得发浅，边缘却透着股温软的劲儿。

推开门时铜铃轻响，你看见穿浅灰色连帽衫的男生正坐在靠窗的藤椅上，手里捏着一片干花——不是常见的玫瑰或薰衣草，是朵花瓣边缘泛着浅紫的勿忘我，他指尖轻轻碰着花瓣，眉头微蹙，像在听什么别人听不见的声音。

“请问……是敖子逸吗？”你攥紧了手里的帆布包，包里装着件叠得整齐的米白色针织衫，领口处有圈磨得发白的蕾丝，是外婆生前最常穿的那件。

男生抬头时，你注意到他眼尾有颗极淡的痣，像被指尖不小心蹭上的墨点。他没立刻说话，先把干花放进旁边的玻璃罐里，才站起身，声音比窗外的阴天还软：“你要存东西？”

“不是存，是……”你顿了顿，想起上周在巷口听阿婆说的话——“那小伙子能看见东西上沾着的情绪，要是心里堵得慌，找他准没错”，“我外婆走了半年，这件衣服……总让我觉得她还有话没说。”

敖子逸接过针织衫，指尖刚碰到蕾丝领口，他的眼神就轻轻晃了晃，像水面被风吹皱。“里面裹着两种情绪，”他把衣服平铺在木质长桌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一种是暖的，像晒过太阳的棉被；还有一种……有点涩，像没熟透的杏子。”

你忽然红了眼。外婆生前总把这件针织衫穿在里面，冬天抱你的时候，蕾丝领口会蹭到你的脸颊，暖得发痒；可她走前的最后一个月，却总把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衣柜最底层，说“穿不动了”，当时你以为是外婆身体弱，现在才后知后觉，那或许是她藏起来的遗憾。

“能知道具体是什么吗？”你声音发颤，“我总梦到她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手里拿着毛线针，却不说话。”

敖子逸没直接回答，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线装笔记本，封面是深棕色的皮革，边角磨得发亮。他翻开本子，里面没有字，只有用不同颜色铅笔涂的色块——浅黄、淡蓝、还有一小块发灰的粉。“我得借你的‘记忆锚点’，”他指着那些色块，“你想起和外婆有关的事时，心里最清楚的画面或声音，越具体越好，我能顺着这个，把衣服里的情绪拼起来。”

你闭上眼睛，立刻想起去年秋天的傍晚。外婆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手里织着一条浅灰色的围巾，毛线球滚到你脚边，你捡起来递给她时，看见她眼角的皱纹里沾着夕阳的光。“她当时在织围巾，”你睁开眼，声音里带着哽咽，“说要送给楼下的李阿婆，李阿婆去年冬天走了，围巾后来也没找到。”

敖子逸的指尖在针织衫的蕾丝上轻轻滑动，你看见他的睫毛微微颤动。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我看见了——你外婆织到围巾的第三个花纹时，突然咳嗽起来，手没力气，毛线针掉在地上，她蹲下去捡，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他顿了顿，声音更轻，“她怕你担心，没告诉你，后来就把围巾藏在了衣柜的最里面，想着等身体好点再织完。”

你捂住嘴，眼泪砸在木质桌面上，溅起小小的水花。原来外婆不是“穿不动”针织衫，是后来连抬手织围巾的力气都没有了；原来她藏起来的不是衣服，是没来得及送给老友的心意。

“还有吗？”你吸了吸鼻子，想知道更多外婆没说出口的事。

敖子逸的指尖停在针织衫的袖口处，那里有个小小的补丁，是你小时候不小心用剪刀剪破的。“这里还有个暖情绪，”他的嘴角轻轻弯了弯，眼尾的痣也变得软起来，“你五岁的时候，把果汁洒在这件衣服上，怕外婆说你，就躲在衣柜里哭，外婆找到你的时候，没骂你，还笑着说‘刚好我想补个小花补丁’。”

你忽然笑了，眼泪却还在掉。那些你快忘了的小事，原来都被外婆藏在了衣服的纤维里，也被眼前这个能感知情绪的男生，一点一点找了回来。

“我不能把情绪一直留在衣服里，”敖子逸把针织衫叠好递给你，“留太久，会变成‘沉情绪’，对你不好。”他从玻璃罐里拿出一朵新鲜的勿忘我，放在你手里，“这个能存‘轻情绪’，比如你想起外婆笑的时候，把感觉记在花上，以后想她了，摸一摸花瓣，就能想起那种暖。”

你捏着那朵勿忘我，花瓣的触感很软，像外婆生前的手。“会消耗你吗？”你想起刚才他捏着干花时蹙起的眉头，“我听阿婆说，你感知这些，会累。”

敖子逸笑了笑，把那本线装笔记本递给你看，里面新增了一小块浅橙的色块。“不算消耗，”他指着那块浅橙，“每次帮别人找到情绪里的答案，我这里就会多一块暖色块，像攒星星一样。”

窗外的天渐渐放晴，阳光透过窗户，落在针织衫的蕾丝领口上，泛着温柔的光。你捏着那朵勿忘我，忽然觉得，外婆没说出口的话，没完成的事，都变成了这些温暖的碎片，藏在你能摸到的地方，也藏在眼前这个男生的色块笔记本里。

接下来的几天，你总会绕到“情绪寄存铺”门口。有时候看见敖子逸在整理玻璃罐里的干花，有时候看见他对着一本旧书发呆，你不进去，只是站在门口看一会儿，直到铜铃响，他抬头看见你，会笑着挥挥手，像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第五天的时候，你带了罐自己煮的银耳羹，放在门口的石阶上，附上一张便签：“谢谢帮我找到外婆的情绪，这个能补暖色块。”你没等他出来，转身就走，却听见身后铜铃响，回头时，看见敖子逸手里拿着那朵你放进去的勿忘我，花瓣上沾着一点阳光的暖，他说：“下次来，我帮你看看，你小时候掉牙时，藏在枕头下的糖果纸，还剩多少甜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