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心底的涟漪

决赛前夜的酒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紧张。上一场半决赛的胜利，本应带来酣畅淋漓的喜悦，但孙颖莎那句“下一场的对手，你研究过吗？”却像一根冰冷的刺，精准地扎进了王楚钦沸腾的血液里，瞬间冷却了他所有的得意与狂妄。他感觉自己被当众剥去了骄傲的外衣，只剩下难堪与恼火。

他甚至没有与孙颖莎多说一句话，便黑着脸离开了混采区。回到房间，他将球拍包重重地扔在地上，一头栽倒在床上，任由那股无名火在胸腔里熊熊燃烧。他知道自己确实大意了，但她完全可以私下里提醒，而不是在闪光灯和话筒面前，用那种近乎训斥的语气，将他所有的喜悦击得粉碎。

而另一边，孙颖莎回到房间，并没有立即投入到战术分析中。她只是坐在窗边，望着窗外迷蒙的夜景，眼神深邃。她知道自己的话可能会让王楚钦不快，但她并不后悔。竞技体育容不得半点侥幸和自满，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胜利冲昏头脑。只是，当她看到他瞬间僵硬的笑容，以及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时，心底还是不可避免地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不是没有察觉到王楚钦对胜利的渴望，也看到了他为这场比赛付出的努力。可那种冲动和轻敌，是她最不能容忍的。她习惯了用最冷静的姿态去面对一切，用最严苛的标准去要求自己和搭档。或许，她的方式确实过于直接，但她别无选择。

就在两人各自沉浸在复杂情绪中时，网络上，一场关于“莎头”组合的新一轮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林菲，那位在混采区与王楚钦攀谈甚欢的华裔选手，在她的社交媒体账号上发布了一张照片。照片背景是酒店的走廊，光线有些昏暗，王楚钦和林菲的身影并排出现在画面中。林菲的头微微侧向王楚钦，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而王楚钦则正侧身对着她，似乎在认真听她说话。最关键的是，这张照片巧妙地利用了“错位”构图，从某个角度看，林菲的身体似乎与王楚钦靠得极近，甚至她的手腕，仿佛不经意地擦过王楚钦的臂膀。

照片配文简单而暧昧：“偶遇老朋友，聊得很开心。期待明天在决赛场上相遇，希望大家都能有精彩的表现！@王楚钦。”

这条动态一经发布，立刻引发了轩然大波。

“哇！这是什么情况？王楚钦和林菲？”

“林菲女神好温柔啊！和暴力大头有点配哦！”

“等等，王楚钦不是和孙颖莎搭档吗？这……有点微妙啊。”

“错位合照？还是故意为之？我怎么感觉林菲意有所指呢？”

“孙颖莎呢？怎么没看到她？”

“难道‘莎头’组合内部出问题了？之前看他们打球就感觉气氛怪怪的。”

评论区很快被各种猜测和议论淹没，林菲的粉丝和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将这条动态顶上了热搜。一时间，“王楚钦林菲”、“莎头组合危机”等话题迅速发酵，成为乒乓球圈内最热门的讨论。

王楚钦自然对此一无所知。他还在房间里生闷气，手机被他扔在床头，根本没心思去刷社交媒体。他只觉得浑身憋着一股火，想找个地方发泄，却又无处可去。

第二天清晨，训练馆。

王楚钦顶着一双略带血丝的眼睛走进训练馆，脸色依旧阴沉。他看也没看孙颖莎的方向，径直走向自己的球台，开始做热身。

“大头！大头！”

许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八卦。王楚钦烦躁地转过头，看到许诺正拿着手机，一脸坏笑地朝他走来。

“你小子，可以啊！”许诺凑到王楚钦耳边，挤眉弄眼地低声说，“桃花运都开到国际赛场了？！”

王楚钦皱了皱眉，没好气地推开他：“说什么呢？大清早的，你能不能正常点？”

“还装！”许诺不依不饶，将手机屏幕亮给王楚钦看，“你自己看！林菲女神亲自下场给你打call了！还发了‘亲密合照’呢！”

王楚钦接过手机，目光落在屏幕上。当他看到林菲发布的照片时，先是微微一愣，然后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复杂。照片里的林菲笑容温婉，他自己也显得有些……怎么说呢，有点傻气。他回忆了一下，昨晚在走廊确实遇到林菲，也聊了几句，但完全没想到会被她拍下来，还发到网上。

“这……这算什么亲密合照？”王楚钦嘴硬地嘟囔了一句，但心里却隐约感到一丝不妥。他知道林菲在国际上小有名气，这样一张照片发出来，难免会引人遐想。

“哎哟喂，你还不懂？”许诺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调侃，“这叫‘欲盖弥彰’！不过说真的，林菲女神挺不错的啊，人美球好，还主动示好，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王楚钦的脸颊不自觉地泛起一丝红晕。他虽然平日里桀骜不驯，但在感情方面却是个十足的“直男”，面对这种赤裸裸的调侃，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想反驳，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行了行了，别闹了！”王楚钦将手机塞回许诺手里，语气里带着一丝恼羞成怒，“有这闲工夫，不如多练练球！决赛要输了，看你还笑得出来！”

许诺耸了耸肩，收起手机，但脸上依旧带着玩味的笑容。他知道王楚钦嘴硬心软，也知道他现在心里肯定有点小得意。

王楚钦嘴上说着让许诺别闹，但心里却有些烦躁。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孙颖莎的方向。她正在球台前做着拉伸，背对着他，身姿挺拔而清瘦。他想看看她有没有受到影响，或者有没有对这张照片产生什么反应。

然而，孙颖莎的背影依旧平静，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充耳不闻。她的动作标准而缓慢，每一个拉伸都做到极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也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王楚钦的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他以为，至少她会表现出一点点不快，或者哪怕是好奇。可她却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对外界的一切都无动于衷。这让他感到一丝挫败，也让他昨晚对她的怒火再次升腾起来。

混双训练开始。

刘指导的脸色依旧严肃，他没有提及网络上的风波，只是强调决赛的重要性。

然而，王楚钦却敏锐地察觉到，今天的训练气氛有些不对劲。不是他与孙颖莎之间，而是孙颖莎本人。

她打球依旧精准，跑位依旧迅速，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她的眼神，不再像往常那样，在每一次回球后，会不经意地扫过王楚钦，确认他的站位和状态。她的呼吸，似乎也比平时更加沉重，虽然极力掩饰，但王楚钦还是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更让王楚钦感到奇怪的是，她今天格外地“沉默”。平日里，虽然他们交流不多，但偶尔也会有眼神的交汇，或者在关键球上的无声默契。可今天，她就像一尊清冷的雕塑，除了击球声，再无其他。

王楚钦的心里有些烦躁。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昨晚自己的话，或者是因为网络上的照片而生气。但他知道，这种异常的情绪，会严重影响他们的决赛状态。

他尝试了几次，想用眼神与她交流，但她的目光总是避开他，或者直接投向球台，专注于比赛本身。这让王楚钦感到更加恼火。她难道就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有点情绪吗？

“砰！”

王楚钦一记正手扣杀，球速极快，却因为力量过大，擦网而出。他懊恼地甩了甩头，他知道自己心态出了问题。

他看向孙颖莎，她依旧平静地站在那里，没有责怪，也没有提醒。这种沉默，反而比任何指责都更让王楚钦感到压抑。

他突然觉得，她这种冷淡的反应，仿佛是在无声地告诉他：你怎么样，与我无关。

一股莫名的火气瞬间冲上王楚钦的脑门。他想让她生气，想让她表现出一点点情绪，哪怕是责骂。他想打破她那层坚硬的冰壳，让她露出一点点真实的情绪。

在一次换发球的间隙，王楚钦走到球台另一侧，与孙颖莎擦肩而过。他没有说话，只是在经过她身边时，看似无意地，用自己的身体轻轻地“撞”了她一下。

孙颖莎的身体微微一僵，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转过头，那双清澈的眼睛带着一丝疑惑，看向王楚钦。

王楚钦停下脚步，侧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挑衅，一丝试探，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

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他一贯的桀骜与口是心非，却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少年人的幼稚与期待。

“喂，”他看着孙颖莎那双平静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你……吃醋了？”

话音刚落，孙颖莎的身体猛地一颤。她那张平日里清冷到近乎苍白的脸颊，瞬间像被火烧过一般，腾地一下，染上了一层诱人的绯红。那抹红色从她的脸颊蔓延到耳根，甚至连白皙的颈项，都隐约透着一丝粉色。

她猛地收回目光，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被她用更深的冷意掩盖。她紧紧抿着嘴唇，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被王楚钦的话刺痛了最敏感的神经。

王楚钦看着她瞬间涨红的脸，心头猛地一跳。他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那一抹绯红，像一朵盛开在冰雪之巅的火焰，瞬间点燃了他心底某种陌生的情绪。他看到她慌乱的眼神，看到她极力掩饰的窘迫，心头竟然涌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

然而，孙颖莎很快就收敛了所有情绪。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跳，那双清澈的眼睛再次抬起，直视着王楚钦。眼神里，此刻只剩下彻骨的冷意。

“王楚钦。”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般，敲打在王楚钦的心脏上，“管好你自己的事。”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向发球区。她的背影依旧挺拔，但王楚钦却清晰地捕捉到，她的肩头，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

王楚钦站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角的笑容彻底僵硬。他没想到，自己的“笨拙示好”或者说“笨拙挑衅”，会得到如此冰冷的回应。

他以为她会生气，会反驳，甚至会骂他。但他从未想过，她会用这种带着一丝……恼羞成怒的冷漠，将他彻底拒之门外。

他再次看向孙颖莎，她已经开始发球，动作标准而精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可他知道，那抹瞬间的绯红，以及她那句“管好你自己的事”，已经在他们之间，再次掀起了心底的涟漪。

这涟漪，不是平静的湖面，而是暗流涌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更加复杂的情感交锋。

决赛的硝烟还未散去，而他们之间，那道横亘在信任与误解之间的鸿沟，似乎又被这一句带着试探的“吃醋了”，以及一句冰冷的“管好你自己的事”，悄然加深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