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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噬旧影

雾锁青潭

雾锁青潭

民俗馆的铜铃在风里晃出细碎声响时,林深正用软布擦拭那把系着红布条的剪刀。金属表面突然映出个模糊影子,不是他的轮廓,倒像个穿着蓝布衫的姑娘,垂着的手里攥着半截断裂的玉兰枝。

他猛地抬头,堂屋里空荡荡的,只有墙上孩子们的画在晃。画里那串红灯笼的影子投在地上,竟扭曲成了两团发黑的雾气,正顺着砖缝往埋坛子的后院渗。方才还在浇芽的小姑娘没了踪影,井边的竹篮翻在地上,米糕撒了一地,每块糕点上都印着个细小的牙印,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

“小丫头?”林深喊了一声,声音撞在雾墙上,弹回来时变了调,像有人在耳边低语。后院的雾不知何时又浓了,比昨夜更沉,裹着股腐叶混着甜腻的怪味,玉兰的香气被压得死死的。那两株绿芽不见了,新翻的土堆鼓了起来,像有东西在底下拱动,土粒簌簌往下掉,露出坛口那圈红布——红布被扯得稀烂,边缘还挂着几缕灰黑色的丝线,不是棉线,倒像人的头发。

他刚要走过去,手腕突然被攥住。是那个扎马尾的小女孩,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脸色白得像纸,手里的画纸皱成一团,画里的玉兰花全变成了黑色,两个姑娘的脸被涂得模糊,只露出两双圆睁的眼睛,眼珠是用红墨水点的,在雾里透着光。“它们在抢画...”小女孩的声音发颤,手指冰凉,“刚才我看见雾里有影子,在撕画纸上的灯笼,撕完就往土里钻...”

林深刚要开口,后院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坛子翻倒了。他拽着小女孩往后退,转身时撞在一个人身上——是那位头发花白的奶奶,手里的玉兰手帕掉在地上,帕子上的花纹竟洇开了黑渍,像墨汁在水里扩散,慢慢聚成两个小小的人影,正顺着帕子往地上爬。“帕子...帕子在动...”奶奶的嘴唇哆嗦着,指着帕子上的影子,“阿玉的帕子从来不会脏的,是秀雅...是秀雅在怨我们没留住她们...”

话音刚落,土堆突然炸开。那个埋在底下的坛子翻了出来,坛口裂了道缝,黑红色的液体顺着裂缝流出来,在青石板上积成一滩,竟慢慢凝成了两个模糊的人形。雾更浓了,裹着那两个人形往堂屋飘,所过之处,木架上的旧物件全掉了下来——绣帕被撕成碎片,木梳断成两截,装玉兰酒的陶罐裂了个大口子,里面流出的不是酒,是黏糊糊的灰黑色东西,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竟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你们不该挖出来的...”一个阴冷的声音从雾里传来,不是老人,也不是孩子,像是两个女人的声音叠在一起,“我们在土里睡得好好的,你们非要把我们弄醒,还挂灯笼...那灯笼是烧给死人的,你们是想把我们烧了吗?”

林深想起日记本里的话——秀雅写过,阿玉怕火,当年村里失火烧了祠堂,阿玉差点被烧死,从那以后就怕见明火。他刚要去摘新枝上的竹灯笼,雾里突然伸出两只手,指甲又长又黑,抓住了灯笼的竹架。是那两个模糊的人形,慢慢显露出轮廓:一个穿着蓝布衫,头发披散着,脸上沾着泥土,正是画里的阿玉;另一个穿浅粉色衣裳,眼角有一道疤,是秀雅。但她们的眼睛全是黑的,没有眼白,嘴角裂到耳根,露出两排尖细的牙齿,手里还攥着那两株被拔断的绿芽,芽尖滴着黑红色的液体。

“灯笼是你们挂的?”阿玉的声音尖细,像指甲刮过木板,“当年就是因为灯笼,祠堂才着火的!你说要挂灯笼给借工具的人照路,结果灯笼被风吹倒,烧了整个祠堂,把我困在里面...”

“不是的...”秀雅的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股狠劲,“是你们没救我!我明明喊了救命,你们却只顾着抢那些旧物件,把我和阿玉留在火里...”她说着,突然扑向那个拿帕子的奶奶,指甲往奶奶的脸抓去。林深赶紧把奶奶往旁边推,自己的胳膊却被划了道口子,血瞬间流了出来。奇怪的是,血滴在地上,竟被那滩黑红色的液体吸了进去,雾里的人影更清晰了,她们的衣服上开始冒火星,像当年着火的祠堂。

小女孩突然尖叫起来,指着墙上的画。画里的红灯笼真的着了,不是火苗,是黑色的火,顺着画纸往留言本烧去。留言本上的字迹开始模糊,那些年轻人写下的话全变成了黑色的墨迹,慢慢聚成一句话:“该还债了”。

“把坛子埋回去!快!”林深突然想起老人说的话,阿玉和秀雅等着挂灯笼,或许不是等着被纪念,是等着被“送走”。他拽起小女孩,又喊上奶奶,往后院跑。雾里的人影追了过来,指甲刮在木架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堂屋里的灯光开始闪烁,玻璃瓶里的玉兰花突然蔫了,花瓣一片片往下掉,落在地上就变成了灰。

到了后院,林深刚要去搬坛子,就看见老人站在井边,手里的剪刀还在,红布条却不见了。老人的脸色和小女孩一样白,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坛子,嘴里念叨着:“我不该告诉你们的...不该让你们知道阿玉和秀雅的事...当年是我没拉住秀雅,让她跟着阿玉冲进了火场...是我对不起她们...”

“爷爷!”小女孩喊了一声,老人却没反应。雾里的人影已经到了门口,阿玉的手抓住了老人的肩膀,指甲几乎要嵌进老人的肉里。“你也该跟我们走了...”阿玉的声音透着股得意,“当年你看着我们被烧,现在轮到你了...”

林深突然抓起地上的红布条——就是刚才从坛口掉下来的那截,往老人身上缠。红布条刚碰到老人的肩膀,阿玉的手就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发出“滋啦”的声响。他想起这红布条是缝坛子口剩下的,当年缝坛子的人肯定在上面做了什么。他赶紧把红布条缠在坛子上,又往土堆里搬。秀雅扑了过来,手里的绿芽往他脸上戳,林深一躲,绿芽掉在地上,竟冒出了黑色的烟。

“快填土!”奶奶突然反应过来,抓起地上的铲子往土堆里填。小女孩也跟着帮忙,用手把土往坛口盖。雾里的人影开始扭曲,发出凄厉的尖叫,她们身上的火星越来越多,慢慢变成了两团火球。林深想起日记本里的最后一页,秀雅写的“等新枝长出来,就挂个小灯笼”,或许她们要的不是普通的灯笼,是能“照亮”她们的灯笼,不是烧她们的火。

他突然跑回堂屋,摘下墙上那幅没被烧完的画,画里还有一盏完整的红灯笼。他把画往火球里扔,画纸刚碰到火球,竟发出了暖黄色的光,不是黑色的火,是真正的灯光。火球突然安静下来,慢慢缩成两个小小的光点,飘到玉兰树的新枝上,竟变成了两盏小小的灯笼,和之前挂的竹灯笼并排挂着,发出柔和的光。

雾开始散了,土堆不再鼓动,坛口的红布重新变得完整,黑红色的液体不见了,青石板上的小坑慢慢消失。老人缓过神来,手里的剪刀掉在地上,红布条不知何时又系回了剪刀上。奶奶捡起地上的绣帕,帕子上的黑渍没了,玉兰花纹又变得鲜亮,像刚绣上去的一样。小女孩手里的画纸也恢复了原样,两个姑娘的脸上带着笑,眼睛亮晶晶的,再也不是红墨水点的样子。

林深走到玉兰树下,新枝上的灯笼在风里晃,发出轻微的声响。那两株绿芽又冒出来了,比之前更高,叶子上还挂着水珠,在灯光下闪着光。他捡起地上的日记本,翻开新的一页,刚要写字,就看见纸上多了两行细小的字迹,不是他写的,也不是秀雅的笔迹,像是用露水写的:“谢谢你,灯笼亮了,我们不冷了。”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是镇上的其他老人,手里拿着更多的旧物件——阿玉缝过的布偶,秀雅画过的画,还有当年没被烧掉的祠堂木片。“我们想通了,”一个老人说,“不是把她们埋起来就没事了,是要好好记着她们,让她们知道,我们从来没忘记过。”

林深把那些旧物件摆在木架上,和之前的绣帕、木梳放在一起。阳光穿过薄雾照进来,落在物件上,竟泛着暖黄色的光。玉兰树的新枝又长了些,叶子在风里晃,把影子投在地上,和灯笼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两个姑娘并肩站着,手里拿着灯笼,在给走夜路的人照路。

他合上日记本,听见铜铃又响了,这次的声响清脆,带着玉兰的甜香。雾彻底散了,青潭镇的炊烟飘进民俗馆,和灯光、花香混在一起,暖融融的。老人坐在门槛上,哼着那首软乎乎的歌谣,小女孩蹲在井边,给绿芽浇水,嘴里念叨着:“快长快长,长得像玉兰树一样高,这样灯笼就能挂得更高,阿玉和秀雅就能看得更远了。”

林深看着这一切,突然明白,青潭镇的雾不是用来锁着故事的,也不是用来润着希望的,是用来“守着”的——守着那些不该被忘记的人,守着那些藏在时光里的遗憾,守着一代又一代人心里的“念”。就像玉兰树的老枝和新枝,不管过多久,都会紧紧挨着,在阳光里,在花香里,慢慢生长,永远不会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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