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把巷口的海棠树染成暖粉色，苏绾刚把绣架上的丝线缠好，就听见铠甲碰撞的叮当声由远及近。抬头一看，陆峥拎着个食盒跑得急，玄色披风被风吹得翻飞，连束发的银冠都歪了些，活像个怕迟到的毛头小子，哪还有半点战场上冷面将军的模样。
“绾绾！快尝尝！”他把食盒往桌上一放，掌心还沾着点面粉，“我亲手做的桂花糕，就是……就是火大了点。”苏绾掀开食盒，果然见里面的糕块歪歪扭扭，边缘还泛着焦色，可凑近一闻，满是清甜的桂花香。她捏起一块咬了口，甜意顺着舌尖漫开，刚想夸两句，就瞥见陆峥右手食指上贴着片皱巴巴的创可贴，边缘还沾着面粉。
“怎么弄伤的？”苏绾拉过他的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创可贴。陆峥耳尖瞬间红透，别开脸嘟囔：“就、就是揉面时没留神，被案板划了下，不碍事。”苏绾忍着笑，从绣篮里翻出块干净的棉团，沾了点药膏帮他重新贴好：“下次做糕要是需要帮忙，喊我就是，别自己逞能。”
陆峥眼睛一亮，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绣着海棠的小布包，打开是颗圆润的银珠子，上面刻着只巴掌大的兔子，耳朵还歪着，一看就是手工刻的。“这个给你，”他把银珠子递过来，声音软了些，“亲兵说女子戴银安神，我就找银匠刻了只兔子，跟你绣的帕子配。”
正说着，巷口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几个穿着布衫的小娃举着兔子糖人跑过，看见陆峥就停了脚步，围着他叽叽喳喳：“陆将军！昨天你用镊子夹针好厉害！今天还夹吗？”陆峥立刻挺直脊背，摆出将军的架子，可语气却软得很：“夹，但你们得小声点，别吵到苏姐姐绣活。”
苏绾笑得直不起腰，拉着陆峥往绣坊里走：“别跟孩子们闹了，我给你泡杯桂花茶。”陆峥乖乖跟着，还不忘把食盒里剩下的桂花糕都往她手里塞：“你多吃点，不够我明天再做，这次我肯定盯着火候，不焦！”
刚坐下，苏绾就从绣篮底层拿出块叠得整齐的帕子，递到陆峥面前。帕子上绣着个憨态可掬的将军，穿着玄色铠甲，正蹲在地上用镊子夹绣花针，旁边的兔子嘴里还叼着块桂花糕，连将军铠甲上的铜片都绣得清清楚楚。“给你的，”苏绾忍着笑说，“以后捡针不用总找镊子了，裹着帕子就不扎手。”
陆峥盯着帕子，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手指轻轻摸着上面的针脚，连呼吸都放轻了。他把帕子叠了又叠，放进贴身的荷包里，还拍了拍，生怕掉了：“我明天就戴着它去军营，让副将们看看，这是绾绾给我绣的！”
他说着突然起身，笨拙地绕到苏绾身后，伸手想帮她理颊边的碎发，可指尖刚碰到头发就慌了神，跟碰了烫手的山芋似的缩了缩，最后还是轻轻把碎发别到她耳后：“绾绾，”他声音有点发涩，却很认真，“以后我天天给你做桂花糕，你天天给我绣帕子，咱们就一直这样，好不好？”
苏绾刚点头，就听见门外传来副将的声音：“将军！您要的新绣绷和丝线送来了！”副将推门进来，看见自家将军正凑在苏绾身边，手里还捏着块没吃完的桂花糕，惊得差点把手里的木匣摔了——谁见过在战场上横刀立马的镇北将军，会露出这样软乎乎的模样？
陆峥清了清嗓子，装作严肃的样子：“放下吧，再把厨房温着的莲子羹拎过来。”副将憋着笑放下东西，偷偷跟苏绾使了个眼色，小声说：“苏姑娘，将军为了学做桂花糕，昨天在厨房熬到半夜，还把糖放多了三次，最后还是炊事兵偷偷教的他。”
等副将走后，陆峥的耳尖红得能滴出血，埋着头帮苏绾理丝线：“我就是……想给你做点好吃的。”苏绾看着他认真的模样，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我知道，将军做的糕，再焦我也喜欢。”
窗外的海棠花瓣被晚风卷进屋里，落在茶杯旁，桂花茶的香气混着糕甜漫了满室。陆峥握着苏绾的手，指尖轻轻蹭过她的指腹，心里软得像刚熬好的麦芽糖——他曾经以为，此生只会握长枪、守边关，却没想过，会为了一块桂花糕手忙脚乱，会为了一块绣花帕子宝贝不已，更没想过，会在暮春的海棠巷里，找到比军功更珍贵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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