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门,暖气扑上来,脸被热气撞得发麻,那支红色记号笔还插在桌面上,笔帽朝下,笔尖悬着一滴墨,正要落未落,灯是亮的,桌子空着,椅子歪了一条缝,我站在原地,没往前走,手指贴在书包拉链上,来回滑了两下,包里还装着那粒维C药片,塑料壳被指甲掐出了一道白痕,我没吃,也不敢扔,怕留下痕迹,三步外的桌上,什么都没留下,没有字条,没有纸屑,只有那支笔,我从包里抽出笔记本,翻到一张空白页,写下:“谁留的?”字迹压得很重,笔尖几乎划破纸背,我把纸推到桌子正中间,退后半步,盯着那张纸,风从楼梯口吹上来,纸角轻轻颤了一下,没人来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有汗,指尖凉,过了几分钟,斜后方传来轻微的响动,一张锡纸包着的薄荷糖,轻轻落在那张纸上,压住了“谁”字的末笔,我猛地回头,裴烬站在两排书架之间,手里抱着一本书,穿深灰大衣,领口露出一截白衬衫,他没走近,也没说话,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走向靠窗的位置,我盯着那颗糖,没动,心跳比刚才慢了些,但喉咙发紧,我走过去,拿起糖,跟着坐到了他对面,他把书放在桌上,封面是《行为心理学》,他翻开一页,手指点在一段划了红线的文字上:“非语言交流中,眼神是最难伪装的信息载体”,我盯着那行字,又抬头看他,他没避开视线,我抬起右手,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眼角,然后转向他,指了指他的太阳穴,意思是:你说的“听到”,是比喻?
他沉默了几秒,合上书,在扉页上写了两个字:“不是”,然后他抽出一张便签,写:“你的眼睛,像在说话”写完,夹进书里,推到我面前,我盯着那句话,呼吸顿了一下,不是讽刺,也不是试探,笔迹很稳,字间距均匀,我翻开笔记本,撕下一页,写下:“你能看懂?”,递过去,他接过纸,看着,没立刻写,而是抬眼看着我,目光从我的眼睛,慢慢移到我压在桌下的手,我的手指蜷着,指节微微泛白,他低头,在纸上回:“这里,总能听到你的声音”,我猛地抬头,他就那样坐着,在等一个我无法发出的回答
窗外雪还在下,灯光照在玻璃上,映出我们两个人的轮廓,他坐得笔直,袖口卷起一截,小臂上的疤露在外面,暗色的,我伸手,把那本书拉近了些,翻开,那张字条还在,我用手指压了压纸角,他忽然伸手,从书页间又抽出一张便签,写:“你画的火,不是随便画的”,我身体一僵,他继续写:“那天的火,是从副驾驶下面烧起来的,轮胎先着,然后才是座椅,你记得,对不对?”,我盯着那行字,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干涩得厉害,我没点头,也没摇头,他看着我,声音很轻:“你不是失语,你是不肯说”,我猛地合上书,往后一缩,他没追,只是把笔收进口袋,站起身,我伸手,一把按住书脊,他停下,我翻开笔记本,快速写下:“你怎么知道这些?”
他低头看,然后拿起笔,在同一张纸上写:“因为我也在那辆车上”,我整个人僵住,他看着我,眼神没闪,也没躲:“副驾驶上的人,是我”,我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刮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响声,他没动,只说:“我没想吓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记得……还有我”,我后退一步,手指死死掐住书角,他伸手,像是想碰我,但停在半空,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书封:“这本书,你拿回去看,第47页,有段话,或许你会想读”,说完,他转身走了,脚步很轻,一步步走上楼梯,背影消失在转角,我站在原地,手里还抓着那本书,窗外雪光映进来,照在桌面上,那支红色记号笔还在,墨滴终于落了下来,砸在木头上,晕开一小团红
我低头看手里的书,翻开到第47页,一段话被铅笔轻轻划过:“当一个人选择沉默,往往是因为她曾大声呼救过,却无人听见”,字迹很淡,像是很久以前划的,我手指抚过那行字,指尖发烫,突然,余光瞥见书架转角有动静,林若薇站在心理学书籍区的尽头,手里拿着手机,屏幕朝下,正低头翻包,她穿着米色呢子大衣,裙摆整齐,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手指在包链上绕了好几圈,她看见我望过去,立刻扬起笑,朝我挥了下手,然后走向前台,把一本《情绪管理》递给管理员:“麻烦帮我借一下,是替沈昭昭查的,她不方便说话,我就顺手帮她拿了”,管理员点头,登记,她转身时,从包里抽出一张照片,飞快塞进书页里,然后把书递还过去,笑着说:“这本可能对她有帮助”
我站在原地,没动,她走出两步,又回头看了我一眼,笑容没变,但眼神冷了一瞬,我低头,把那本书抱紧了些,然后转身离开图书馆,外面雪没停,小路铺了薄薄一层,踩上去有轻微的响声,我走得很慢,围巾拉到鼻梁,手指插在口袋里,捏着那张字条,风从背后吹来,书页翻动了一下,我忽然想起裴烬最后那句话,“你不是一个人记得……还有我”,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图书馆的灯,二楼那扇窗还亮着,我转身继续往前走,脚步渐渐稳了,书包里,那粒维C药片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