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宿舍门的时候,围巾还裹在脖子上,手指插在口袋里,捏着那粒维C药片,塑料壳边缘被指甲磨出一道白印,屋里没人,但林若薇的柜门关得比平时严实,锁扣微微错位,我放下书包,走到自己桌前,桌面空了,素描本不见了,颜料盒也不见了,连那支红色记号笔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盏台灯歪在角落,电线垂到地上,我盯着林若薇的柜门看了两秒,转身从包里抽出笔记本,翻到一页空白纸,写下:“我的东西呢?”,我走过去,把纸条轻轻放在她床沿,正对着她叠好的校服领口,脚步声从走廊传来,她推门进来,手里抱着一摞心理系教材,脸上带着笑,“帮你整理了”她把书放在桌上,声音轻柔,“哑巴同学的东西太乱,万一查寝扣分,多不好,你说,是吧哈哈”
她说完,伸手拍了拍我的肩,指尖用力压了一下,我没动,也没退,低头翻开笔记本,在“乱”字下面划了一道红杠,又补了一横,成了“葬”,然后合上本子,转身出了门,图书馆三层靠窗的位置没人坐,我拉开椅子坐下,把包里的草稿纸摊开,开始重画犯罪画像作业,线条刚起一半,手腕就有些发僵,那支红笔不在身边,我只能用普通铅笔勾轮廓,火场的结构我记得清楚——车头朝南,副驾驶一侧先燃,火焰从底盘往上爬,烧穿座椅,我画到轮胎变形的细节时,手指顿了顿,有人站在我身后,回头,是裴烬,他手里拿着一杯热水,站在过道边,目光落在我纸上
我没说话,只摇摇头,示意不需要,他没走,也没递水,只是站着看了一会儿,然后点头,转身离开,第二天上课前,我把草稿打印出来,夹进文件夹带去教室,林若薇坐在我斜后方,她今天换了新指甲油,亮蓝色,在阳光下反光,教授讲到证物分析流程时转身写板书。粉笔灰簌簌落下,就在这时,她抬手去够后桌同学的笔袋,胳膊一滑,整杯墨水倾倒下来,深蓝液体顺着她的桌角流下,正好灌进我摊开的文件夹,纸张吸水膨胀,关键段落上的笔迹迅速晕开,变成一团模糊的蓝黑
我立刻按住纸边,想把它抽出来,可已经晚了,周围有人小声笑:“又来了,碰都不能碰”,我低头翻包找纸巾,动作很慢,一只手忽然出现在桌边,裴烬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的,他蹲下来,抽出一张干净纸巾,轻轻擦我手背上的墨迹,他的手指碰到我皮肤时停了一下,像是察觉到我在发抖,他没抬头看我,只是低声说:“再画一幅”,然后他翻开我的笔记本,在空白页上写字:“我帮你裱起来”,字写得很稳,笔画清晰,全班安静了几秒
林若薇猛地站起来,椅子撞到墙,她抓起包就往门口走,经过我身边时冷笑了一声:“哑巴配天才,真是绝配”然后附在我耳边“就你也配?”,她摔门的声音很大,下课后我没回教室拿书包,直接去了洗手间,站在镜子前,我卷起袖子,用冷水冲手背,墨迹淡了些,但皮肤泛红,我盯着水珠从指尖滴落,忽然想起昨夜图书馆里,裴烬站在我身后,一句话都没说,却让我感觉他在看穿什么,回到宿舍时天快黑了,我推开门,脚尖碰到一张纸,低头,是张对折的便签,卡在门缝里,我弯腰捡起,关门,反锁,灯光下展开纸条,字是用红色签字笔写的,笔锋狠:
12月7日,你该死……
我盯着那行字,情绪没有太大起伏,把纸条翻过来,背面空白,没有指纹,没有折痕规律,纸是学校打印室常用的A4裁成的小块,我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取出录音芯片助听器,这是我一直戴着的设备,能记录十二小时内所有对话,我插上读取器,确认昨晚到今早的所有声音都已存档,然后我撕下一张新纸,抄下纸条内容,用红笔圈住“12月7日”,在下面写:她知道那天的事
写完,我把原纸条压进枕头底下,打开台灯,颜料盒虽然被收走了,但我包里还有支炭笔,我翻出一张旧作业纸,重新起稿,这次我没画整车燃烧的场景,我只画副驾驶座,座椅已经被烧塌,安全带断裂垂地,一个人影蜷在座位里,面部模糊,但左手伸出,像是要抓住什么,我在人影旁边加了一个细节——一只男人的手,从车外伸进来,指尖几乎碰到那人的手腕,画到一半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图书馆系统通知:《行为心理学》借阅到期提醒,我没点开,只是把手机扣在桌上,台灯的光照在纸上,炭笔的痕迹越来越深,门外走廊传来脚步声,由近及远,我停下笔,抬头看向门,门缝底下没有新的纸条出现
我收回视线,继续画,那只伸进车内的手,我加重了轮廓,指节处有一道旧疤,位置和形状都很熟悉,我画完最后一笔,放下炭笔,把画纸对折,塞进笔记本夹层,然后我起身走到林若薇的柜子前,蹲下,用手摸柜底边缘,果然有刮痕,我站起身,回到桌前,打开抽屉最底层,取出一个微型摄像头,贴在台灯背面,装好后,我按下开关,红灯闪了一下,窗外雪还在下,落在玻璃上,融化成水痕,我坐回椅子,翻开笔记本,在最新一页写下:监控开启
写完,我把笔放进笔筒,拉过毯子盖住膝盖,台灯亮着,照着空荡的桌面,我盯着那张被墨水毁掉的论文照片,静静坐着,楼下传来自行车铃声,有人喊谁的名字,我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手指慢慢抚过笔记本边缘,停留在那个还没画完的人影上,门外,走廊感应灯忽然亮了,脚步声停在门口,我没有起身,也没有出声,几秒后,灯灭了,我依旧坐着,手放在膝上,炭笔滚落在桌角,我没去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