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校园再度被黑暗吞没。
今夜的压抑远比前几天更沉重,风声不再清朗,而是低低地掠过树梢,像有人在耳边喃语。
走廊的灯闪烁不定,电流时而窜动,照出一张张紧绷的脸。
大部分学生早早缩回宿舍,把门锁得死紧。我却和祝盟待在一间被弃用的图书室。
桌上摊开的,是我们白天找到的那份会议纪录残页。
纸张发黄,墨迹模糊,但"事件须封存"、"退学"、"避免影响声誉"几个词仍然清晰得刺眼。
我……他们真的把这种事,当作小过错处理?
祝盟没答,目光落在另一行笔记。
那是严主任的亲笔,字迹狠戾,笔锋几乎将纸戳穿——
"必须切断传言,必要时处置学生。"
我心头一紧。
那一刻我们都明白了,严主任不是冷漠旁观,他是在推动,甚至操纵这场恐怖。
没多久,宿舍那头忽然爆出骚动。
有人尖声喊:
"别靠近我!我什麽都没看见!"
接着,是沉重的撞击声。
我和祝盟急忙赶去,只见一名高年级生倒在楼梯转角,脸色惨白,手臂上清晰留着指痕。
严主任站在不远处,眉头紧锁,却没有半分悲痛。
他冷冷地吐出一句:
"他是自己摔下来的。谁若敢乱传谣言,就会跟他一样下场。"
周围的学生屏住呼吸,没人敢吭声。
气氛凝固得像要碎裂,我甚至听见有人偷偷抽泣。
严主任的眼神像刀子,逐一扫过每张脸,直到所有人低下头。
那一瞬间,我心里升起一股窒息的愤怒。
这不是守护,而是赤裸裸的威胁。
夜更深后,诡异再次显形。
理科大楼的生物教室传来惊叫声。
我们冲去时,只见数名过门人挤在门口,面色惨白。
透过玻璃,我看见柜子里整齐排列的标本,竟全部转过头,目光一致对着门。
那一瞬间,我真的觉得那些玻璃眼珠正死死盯着我们。
有人掩着嘴,颤声道:
"牠们刚刚……是同时动的!"
等老师们赶来时,柜里却恢復原状。
标本们静静陈列着,彷彿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我知道,错觉不会让这麽多人同时尖叫。
更诡异的是艺术走廊。
一幅毕业生画像眼角,竟渗出透明的水痕。
起初只是潮气,但很快,那水痕滑落到地面,竟凝成一点点暗红的斑。
有人蹲下细看,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那不是水,而是血。
我喉咙紧缩,忍不住后退半步。
祝盟却盯着画像,低声说:
阮澜烛这不是警告,是印记。有人还在,怨念没散。
我的背嵴一阵发寒。
这些"不可思议"似乎正在扩散,不只是一个传说,而是一整片相互呼应的网。
混乱之际,严主任再度出现。
他叫来几个人,语气冰冷,几乎是当众下令:
"别再插手大人的事。谁敢再乱跑、乱说,就准备被退学……或失踪。"
最后两个字,他压得很低,却像铁锤砸在众人心上。
空气瞬间凝结。没人敢反驳,但我看见每双眼睛都在发抖。
严主任的嘴角甚至浮现一抹冷笑,转身离开。
走廊灯光在那瞬间"啪"地全灭,只剩下一地黑暗。
我握紧拳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心里明白,这已经不只是"灵异"的恐惧,而是活生生的人在製造死亡。
午夜时分,一道模糊的童声响起:
"……不要逼我……我真的不是怪物……"
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从宿舍隔壁的旧校舍厕所隔间里传来。
听到的每个人都脸色发青。
"她……她在喊冤……"
"还是……这是有人在利用她的声音……?"
没有人说得准。但我清楚感觉到,死者的情绪正在被拉扯、放大,化成新的恐怖规则。
我抬头望向窗外,声音的来源,冷不防看见建筑外壁正渗着水珠,沿着边角滑落。
像是在哭泣。我呼吸一窒,心脏狠狠一缩。
其他房的过门人有人崩溃,有人嚎啕大哭,有人喃喃自语要回家。
可所有人都知道——
除非找到门及钥匙,否则这里根本无法离开。
恐惧之下,众人内部开始出现裂痕。
一部分人动摇了,他们宁愿相信严主任,觉得只要保持沉默、装作什麽都没看见,就能避开死亡。
另一部分人则咬牙坚持,认为越是噤声,怨念就会越来越重,最后所有人都会死。
争吵在黑暗里爆发,有人声音颤抖却死命吼叫:
"闭嘴!不要再提她的名字!"
另一人却红着眼反驳:
"不说清楚,我们永远会被拖下去!"
推搡声、哭喊声混在一起,场面几乎失控。
我和祝盟不得不上前拉开几个人,但我清楚看见,那些眼神已经不再只是恐惧,还有深深的猜忌。
"我们里面……下一个被选中的会是谁?"
这句低语像毒蛇一样,瞬间鑽进所有人的心。
那一夜,我们没人合眼。
有人窝在被窝里发抖,有人背靠牆角,睁着眼等天亮。
钟楼的指针缓慢移动,每一声沉重的钟鸣,都像是死亡的倒数。
我在黑暗中看着祝盟,他的神情冷峻而专注。
我忽然明白了:真正的对立已经拉开。
一边,是死者留下的怨念与规则;另一边,则是活人之中的恶意与掩盖。
而我们,正被夹在正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