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筋铁架在头顶交错,阳光从没装玻璃的窗框斜切进来,在水泥地上投下一道道细长的影子。我站在吧台后头,指尖摩挲着那块还没打磨光滑的木板。这地方还没装灯,光线昏得很,空气里飘着水泥味和铁锈味。
可我就是想来。
脚底下踩着几张散落的图纸,风一吹就翻动两页。远处有工人敲打钢架的声音,叮叮当当的,像是谁在敲我的心。
我低头看了眼手机,顾承渊那封信还在屏幕上。最后那句“我爱你”被水渍晕开,像滴在纸上的泪。我忽然想起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酒店醒来,身边什么都没有。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走的?他有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昭昭。”
我猛地一颤,手里的手机差点掉下去。沈临舟站在门口,深灰大衣肩头沾了雪,手里拎着个塑料袋,热气腾腾的。他往里走了两步,目光扫过我手里的手机。
“你怎么来了?”我问。
他没回答,把塑料袋放在一边的水泥堆上,“午饭都凉了。”他抬头看我,“你在看什么?”
我想把手机塞进口袋,动作却迟疑了半秒。他眼神变了,眉头皱起来,“你还留着这些?”
我愣住,“你说什么?”
“我说你还在看他的东西。”他声音低了些,却更冷,“我以为你已经放下了。”
“放下?”我冷笑一声,“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抹去他存在过的痕迹,我就能彻底忘了他?”
他张了张嘴,没说话。
我绕过吧台往前走,脚步踩在空荡荡的地板上,回音有点闷。他伸手想拉我,却在离我胳膊还有半寸的地方停住了。
“你拦不住我对不对?”我抬头看他,“你连他自己都拦不住。”
“是我让他别再出现在你面前。”他突然说。
我停下脚步。
“三年前,我就去找过他。”他声音发哑,“我说如果你敢再靠近她,我就把你做过的事全抖出去。”
我瞪着他,喉咙里堵得慌,“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连原谅他的机会都被你夺走了!”
他攥紧了衣角,指节都白了,“我只是不想你再受伤。”
“你以为我没受伤吗?”我声音抖得厉害,“你以为我那三年是怎么过来的?每天睁眼都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我连他为什么走都不知道!”
他闭了闭眼,像是疼得受不了,“我知道……我知道。”
“你根本不知道。”我往后退了一步,“你什么都不懂。”
我们隔着几步远站着,中间全是灰尘和沉默。
“昭昭。”
江晚晴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我转头看她,她手里拿着安全帽,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不是来挑拨你们关系的。”她走到我们中间,把帽子放在一边,“我只是怕你只看到了‘部分真相’。”
“什么意思?”我问。
“沈临舟的确是在保护你。”她看着我,“但他也剥夺了你面对伤害的权利。”
“那你呢?”我盯着她,“你觉得顾承渊就该永远沉默?”
“他选择了逃避。”她点头,“而沈临舟……他太过爱你,以至于忘了你也需要伤口愈合的过程。”
我愣在原地,心里乱成一团。
手机忽然震动,我下意识掏出来。是个陌生号码。
“昭昭。”沈临舟伸手想接过去,却被我躲开。
我点开短信。
“你以为的真相,只是别人想让你看见的部分。”
我手指悬在屏幕上,半天没动。
“怎么了?”江晚晴问。
我没说话,把手机塞进口袋,转身往外走。
沈临舟跟上来,“昭昭——”
“让我静会儿。”我头也不回。
工地门口风很大,吹得我眼睛发酸。我走出几步,听见他们两个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脚步声停了。
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知道我必须离开这个还没装玻璃的咖啡馆,离开这些人,离开这些话。
我走到街边,叫了辆车。车开起来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沈临舟还站在门口,风把他的大衣吹得猎猎响。
我低头打开手机,又看了一眼那条短信。
“你以为的真相,只是别人想让你看见的部分。”
我咬住下唇,眼泪终于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