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七年的秋,塞北的风刚吹到应天府,朱元璋就下旨要去紫金山秋猎——按惯例,太子、诸王和皇孙都要随行。朱雄英站在东宫门口,看着侍卫们往马车上搬弓箭和帐篷,心里清楚:这次秋猎,不仅是皇家消遣,更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大哥,你看我的小弓箭!”朱允炆举着一把桃木小弓跑过来,弓身上还缠着红绸带,“母妃说,秋猎时我要是能射中一只兔子,就给我做糖画。”
朱雄英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吕氏,见她正跟一个穿蓝色官袍的人说话,那人是浙东文臣之首刘基的门生。他不动声色地接过朱允炆的小弓,拉了拉弓弦:“二弟的弓不错,就是要小心,别伤了自己。”
说话间,朱标骑马过来,身后跟着几个东宫侍卫。“英儿,允炆,上车吧。”朱标勒住马,看向朱雄英,“这次秋猎,皇爷爷可能会考较我们的骑射,你准备得怎么样?”
“父亲放心,孙儿每日都跟张武练骑射,不会给东宫丢脸的。”朱雄英躬身道。他知道,朱元璋最看重“文武双全”,骑射要是太差,肯定会被诟病“文弱”,给朱允炆和朱棣可乘之机。
车队缓缓驶出应天府,往紫金山方向去。朱雄英坐在马车上,翻看着张武送来的密报——上面写着,燕王朱棣这次带了两百名燕王府侍卫,还特意从北平调了几匹好马,看样子是想在秋猎上“露一手”。
“殿下,”张武低声道,“燕王这次来势汹汹,怕是想在陛下面前抢风头。”
朱雄英点点头:“四叔是武将,骑射肯定厉害。我们不用跟他比谁射的猎物多,要比‘懂规矩’‘知分寸’。”
到了紫金山猎场,朱元璋的御帐刚搭好,就召来众人:“今日秋猎,以三个时辰为限,谁射的猎物最多,朕赏他一把‘天策弓’!”
诸王和皇孙们立刻领命,各自带着侍卫进了猎场。朱棣翻身上马,拉弓搭箭,一箭就射中了一只奔跑的鹿,引来众人喝彩。朱允炆拿着小弓,跟着几个侍卫在猎场边缘转悠,连只兔子都没射中,急得眼圈发红。
朱雄英没有急着射猎物,而是带着张武和几个侍卫,慢悠悠地在猎场里走。他看到一只小鹿被困在陷阱里,腿上还流着血,便让侍卫把小鹿救出来,亲自给它包扎伤口。
“殿下,您这是干什么?”张武不解,“秋猎就是要射猎物,您救小鹿,要是被陛下看到,怕是会说您‘妇人之仁’。”
“张武,”朱雄英笑道,“皇爷爷要的不是‘嗜杀’的子孙,是‘懂仁政’的继承人。一只小鹿而已,救了它,比射十只鹿更能让皇爷爷开心。”
果然,没过多久,朱元璋的贴身太监就来了:“太孙殿下,陛下请您去御帐。”
朱雄英跟着太监走进御帐,见朱元璋正坐在案前看奏疏。“皇爷爷,您找孙儿?”
朱元璋抬头,指了指案上的密报:“朕听说你在猎场救了一只小鹿?”
“是,”朱雄英躬身道,“那小鹿被困在陷阱里,怪可怜的。孙儿觉得,秋猎是为了练骑射,不是为了杀生。要是为了赢,连受伤的小动物都不放过,那跟暴君有什么区别?”
朱元璋放下奏疏,突然笑了:“好!说得好!朕当年打仗,也是万不得已才杀人。你有这份仁心,比射再多猎物都强!”他拿起案上的“天策弓”,递给朱雄英,“这弓,赏你了!”
朱雄英接过弓,连忙躬身:“谢皇爷爷!只是孙儿没射多少猎物,这弓……”
“朕说赏你,就是赏你!”朱元璋打断他,“你四叔射了不少猎物,却只顾着自己威风,忘了‘仁’字。你比他强!”
朱雄英心里一喜——这一局,他赢了朱棣。刚要退出去,就见朱棣拿着几只猎物走进来,看到朱雄英手里的“天策弓”,脸色变了变。
“父皇,儿臣今日射了五只鹿、三只野兔,”朱棣躬身道,“不知父皇要赏儿臣什么?”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你射的猎物多,赏你五十两银子。雄英救了小鹿,懂仁政,赏天策弓——你有意见?”
朱棣连忙摇头:“儿臣不敢!皇太孙仁厚,理应得赏。”
朱雄英适时开口:“四叔骑射厉害,孙儿佩服。这弓虽然是皇爷爷赏的,但孙儿愿意跟四叔换——孙儿用弓换四叔的马,以后孙儿跟四叔学骑射。”
这话既给了朱棣台阶下,又暗提“学骑射”——表示自己愿意向朱棣请教,缓和叔侄关系。朱元璋点点头:“好!你们叔侄和睦,朕就放心了。”
朱棣心里松了口气,连忙笑道:“皇太孙客气了,马可以给你,弓还是你自己留着。以后你想学骑射,四叔随时教你。”
从御帐出来,朱棣看着朱雄英的背影,眼神里多了几分忌惮——这个七岁的嫡长孙,不仅懂骑射,还懂“仁政”,更会“做人”,比朱允炆难对付多了。
傍晚,秋猎结束。朱允炆提着一只小小的兔子,跑到朱雄英面前:“大哥,我射中兔子了!母妃会给我做糖画吗?”
朱雄英摸了摸他的头:“当然会!二弟真厉害!”他转头看向吕氏,见她脸色不太好,显然是知道了朱雄英得赏的事。
回到营帐,张武送来新的密报:“殿下,燕王的侍卫在猎场里偷偷画了地形图,还打听了紫金山的布防。”
朱雄英皱起眉头——朱棣果然没安好心!他想了想,道:“你去把地形图的事告诉锦衣卫的毛骧,让他在皇爷爷面前‘不经意’提一句。记住,别说是我们报的信。”
张武领命而去。朱雄英走到案前,拿起笔,在舆图上“北平”的位置画了个三角——朱棣的威胁,比吕氏和浙东文臣更大,必须尽早提防。
夜深了,猎场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帐篷的声音。朱雄英躺在床上,想起白天救小鹿的事,又想起朱棣画地形图的事,心里清楚:储位之争,从来都不是“仁厚”就能赢的。他既要做“仁君”,也要做“狠君”,才能守住这大明江山。
第二天一早,朱元璋就下旨回应天府。路上,毛骧果然在朱元璋面前提了“燕王侍卫画地形图”的事。朱元璋脸色一沉,虽然没说什么,但看朱棣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
朱棣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他偷偷看了一眼朱雄英,见他正低头跟朱允炆说话,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心里却更加忌惮——这个嫡长孙,怕是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
回到东宫,朱雄英站在廊下,看着远处的皇宫。他知道,这次秋猎,他不仅得了“天策弓”,还让朱元璋对朱棣起了疑心,算是又赢了一局。但他也清楚,朱棣不会善罢甘休,吕氏和浙东文臣也在暗中积蓄力量。他的七年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夕阳下,朱雄英拿起“天策弓”,拉了个满弓。弓弦发出轻微的声响,像是在宣告:这场储位之争,他朱雄英,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