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七年的冬来得早，第一场雪落下来时，应天府的屋檐都覆了层白霜。朱雄英裹着厚厚的狐裘，站在东宫廊下看雪，手里捏着张武刚送来的密报——朱棣回北平后，以“防备北元”为由，向朱元璋请旨增兵三千，还暗中派人联络了驻守辽东的江阴侯吴良。
“殿下，燕王这是想扩军啊。”张武站在一旁，声音压得极低，“辽东的吴良是淮西旧部，跟徐达将军有旧，要不要提醒徐将军一声？”
朱雄英摇摇头，指尖在密报上划过“吴良”二字：“不用。吴良虽是淮西旧部，但他忠心的是大明，不是朱棣。再说，徐将军刚任户部侍郎，不宜过早卷进藩王的事里——我们先看看朱棣的动静。”
正说着，朱允炆穿着小棉袄跑过来，手里捧着个冒着热气的烤红薯：“大哥，母妃烤的红薯，给你吃。”
朱雄英接过红薯，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他抬头看向朱允炆身后，见吕氏正站在廊柱旁，眼神复杂地望着他。自从李存义倒台后，吕氏收敛了许多，却没断了打探消息的心思——东宫的丫鬟换了一批，可她总能通过各种渠道，知道宫里的动静。
“二弟，”朱雄英咬了口红薯，故意笑道，“这红薯真甜。母妃的手艺真好，比御膳房的还好吃。”
朱允炆眼睛一亮：“那我让母妃天天烤给大哥吃！”
吕氏听到这话，连忙走过来：“太孙殿下喜欢就好。只是烤红薯烟火气重，怕是污了殿下的衣服，以后还是让御膳房做吧。”
“侧妃客气了，”朱雄英笑得天真，“烟火气才暖呢。孙儿听说，最近宫里在选宫女，侧妃要是有看中的，跟父亲说一声，挑两个机灵的来东宫伺候。”
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是在提醒吕氏——东宫的人都是我和父亲选的，别再想安插眼线。吕氏脸色微变，连忙笑道：“多谢太孙殿下关心，只是东宫已有合适的人选，就不麻烦了。”
看着吕氏拉着朱允炆离开的背影，朱雄英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对张武说：“去查查，吕氏最近跟哪些人有往来。尤其是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一个都别放过。”
张武领命而去。朱雄英回到书房，翻开《大明舆图》，手指在“北平”和“辽东”之间画了条线——朱棣想拉拢吴良，无非是想打通北平到辽东的粮道和兵道。现在朱元璋对朱棣已有疑心，要是能抓住他“私联边将”的证据，就能暂时压制他的气焰。
傍晚，朱标从朝堂回来，脸色不太好。他走进书房，见朱雄英正在写“仁政”二字，便叹了口气：“英儿，你四叔请旨增兵，父皇准了。”
“父亲，”朱雄英放下毛笔，“增兵就增兵，北平确实需要防备北元。只是四叔增兵后，粮草消耗肯定大，户部得盯紧些，别让他私吞了军饷。”
朱标眼前一亮：“你说得对！徐辉祖刚任户部侍郎，正好让他去北平巡查粮草。这样既能盯着你四叔，又能摸清北平的军事实力。”
“父亲英明，”朱雄英躬身道，“只是徐侍郎去北平，得让他‘悄悄去’。别让四叔知道是去查他，免得他起疑心。”
朱标点点头：“好！明日我就跟徐辉祖说，让他以‘巡查地方粮储’的名义去北平。”
第二天，徐辉祖悄悄离开应天府，往北平去了。朱雄英站在东宫门口，看着徐辉祖的马车消失在街角，心里松了口气——这是他布下的又一步棋，徐辉祖不仅能查朱棣的粮草，还能联络北平的淮西旧部，为他以后拉拢军方势力铺路。
没过多久，张武送来消息：“殿下，吕氏最近跟宫里的司礼监太监王振有往来。王振是刘基的同乡，怕是在帮浙东文臣打探东宫的消息。”
“王振？”朱雄英皱起眉头。他记得，历史上的王振是明英宗时期的大太监，没想到洪武年间就已经在宫里了。“去查查王振的底细，看看他跟刘基有什么勾结。”
张武领命而去。朱雄英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他知道，冬天是最容易藏住暗流的季节——吕氏、浙东文臣、朱棣，都在暗中积蓄力量，等着春天到来时爆发。而他，必须在春天到来前，织好一张足够大的网，把所有威胁都网在里面。
夜深了，朱雄英拿出那张简陋的“谋划图”，在上面添了几个名字：徐辉祖（北平）、王振（宫监）、吴良（辽东）。这张图越来越复杂，却也越来越清晰——他的储位之路，就像这张图，每一步都要走得稳，走得准。
窗外的雪还在下，东宫的灯却亮了一夜。朱雄英坐在案前，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密报，一遍又一遍地修改着计划。他知道，这场储位之争，不仅是他和朱允炆、朱棣的较量，更是大明未来的较量。他不能输，也输不起。
第二天一早，雪停了。朱雄英推开房门，见朱允炆正在院子里堆雪人，雪人手里还拿着个小小的桃木弓。“大哥！”朱允炆笑着招手，“你看我堆的雪人，像不像秋猎时的你？”
朱雄英走过去，看着雪人天真的样子，心里却沉甸甸的。他摸了摸朱允炆的头：“像。二弟堆得真好。”
朱允炆笑得更开心了。朱雄英却看向远处的皇宫，眼神坚定——不管未来有多难，他都会守住这大明江山，守住这东宫的温暖，守住所有像朱允炆一样天真的孩子的未来。
洪武七年的冬天，虽然寒冷，却藏着希望。朱雄英知道，他的七年谋，已经走了四分之一。接下来的日子，他要更加小心，更加谨慎，一步一步，走向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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