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兰出院那天，天难得放了晴。林晚推着轮椅走在医院走廊，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母亲银白的鬓角上，周兰伸手拢了拢头发，忽然指着窗外的梧桐树笑：“去年冬天你还说这树光秃秃的不好看，现在叶子都黄了，倒比春天还耐看。”
林建国拎着行李跟在后面，闻言接话：“等你好了，咱们周末去公园，那边的银杏叶该落了，正好给你拍几张照片。”他说这话时，手不自觉摸了摸口袋里的旧相机——那是林晚大学时用兼职工资买的，之前吵架时被他摔在地上，后来偷偷拿去修，镜头上还留着道浅痕。
林薇开车来接他们，后备箱里塞满了东西：给周兰买的羊绒毯、熬粥用的砂锅，还有两袋林晚爱吃的糖炒栗子。“我早上路过菜市场，看见这栗子刚出锅，就多买了点，”她把栗子递给林晚，指尖蹭到妹妹的手，又慌忙收回，“之前总忘了你不吃甜的，特意让老板少放了糖。”
林晚捏着温热的栗子，壳上还沾着细沙。她想起小时候姐妹俩分栗子，林薇总把大的塞给她，说自己不爱吃，后来才知道妹妹是怕她不够。车子驶出医院大门时，周兰忽然拍了拍林晚的手：“你公寓阳台朝不朝阳？我看你上次穿的外套薄，想着给你织条围巾，得找个有太阳的地方才好织。”
“朝东呢，早上能晒到太阳，”林晚心里一暖，“等周末您去我那儿住，阳台够大，还能放张躺椅。”
周兰眼睛亮了亮，又转头看向林建国：“那你也去，正好帮晚晚修修阳台的晾衣架，上次她视频时说晾衣服总往下滑。”林建国连忙点头，像个被安排任务的孩子，手已经在手机上搜“晾衣架维修教程”。
车子开到林晚公寓楼下，林薇抢先拎着行李上楼，还不忘回头喊：“姐，你慢慢推妈，我先去把阳台的窗户打开透透气。”林晚推着轮椅走在楼梯间，周兰忽然轻声说：“之前总觉得你一个人住太孤单，现在看你把日子过这么好，妈也放心了。”
“您要是愿意，以后常来住，”林晚停下脚步，蹲在母亲面前，“我厨房还空着个柜子，正好放您的砂锅。”周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指尖的温度比阳光还暖，林晚忽然想起小时候发烧，母亲也是这样摸她的额头，说“烧退了就好”。
进了公寓，林薇已经把阳台的窗户打开，风裹着桂花香飘进来。周兰扶着栏杆走到阳台，看着楼下的小花园笑：“这地方真好，比老房子安静，你晚上能睡个好觉了。”林建国则蹲在晾衣架旁，掏出工具开始修，螺丝刀拧螺丝的声音“咯吱”响，却比任何声音都让人安心。
林晚去厨房煮姜汤，刚把姜片放进锅里，就听见阳台传来笑声。她探头看去，只见周兰坐在躺椅上，手里拿着毛线团，林薇蹲在旁边帮她绕线，林建国举着相机，正给她们拍照。阳光落在三人身上，像镀了层金边，林晚忽然觉得，这就是她小时候幻想过的画面——一家人安安静静待在一起，没有争吵，只有暖意。
“姐，姜汤好了没？”林薇朝厨房喊，“妈说想喝你煮的姜汤，说比外面卖的暖。”林晚应了声，把姜汤盛进碗里，刚端到阳台，就看见周兰手里的毛线是浅灰色的：“您怎么织浅灰色的？我还以为您会织红色的。”
“红色太扎眼，”周兰笑着绕了圈毛线，“浅灰色耐脏，你上班穿外套也能搭，等织好了，再给你爸织条深灰色的，你们父女俩穿一样的，多好。”林建国停下拍照，耳朵悄悄红了，却嘴硬道：“我不用，你给晚晚织就好。”
林薇在旁边偷笑：“爸，您就别装了，上次我跟您说姐要给您买毛衣，您高兴得半夜起来看天气预报，说要看看冬天冷不冷。”林建国被戳穿，索性放下相机，帮周兰理毛线：“织厚点，别冻着晚晚。”
中午林晚做了红烧肉，周兰坐在餐桌旁，看着女儿把肉盛进盘子，忽然说：“上次你做红烧肉，还是三年前，那时候你刚升职，说要请我们吃饭，结果我跟你爸忙着给你姐看房子，没去成。”
林晚手里的盘子顿了顿，她早忘了这件事，母亲却记了这么久。“这次咱们好好吃，”她把最大块的红烧肉夹给母亲，“以后我每周都做，您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林建国也夹了块排骨给林薇：“你也多吃点，之前总让你姐让着你，以后咱们一家人，不用让。”
林薇咬着排骨，眼眶红了：“爸，之前我不该逼姐给钱买房，也不该说她坏话，您别生气了。”林建国放下筷子，拍了拍她的手：“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咱们一家人，哪有不吵架的？只要以后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下午周兰在阳台织围巾，林晚和林薇坐在旁边整理旧照片。照片里有林晚第一次骑自行车的样子，有林薇小学时得奖状的瞬间，还有一家人在公园拍的全家福。“这张全家福还是你十岁生日时拍的，”林薇指着照片，“你那时候非要戴我的发卡，结果把发卡弄断了，我还哭了好久。”
“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林晚笑着反驳，“后来你还把我的橡皮掰成两半，说要跟我‘平分’。”周兰听着姐妹俩的笑声，手里的毛线针也快了些，阳光落在毛线团上，浅灰色的线也透着暖意。
傍晚林建国去买晚饭，林晚陪周兰在阳台晒太阳。周兰忽然握住她的手：“晚晚，之前妈逼你给钱，是妈不对，你别往心里去。其实妈知道你不容易，一个人在外面打拼，受了委屈也不跟家里说，是妈太自私了。”
“妈，我也有错，”林晚靠在母亲肩上，“我不该跟您吵架，也不该搬出去不联系您，让您担心了。”周兰拍了拍她的背，像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都过去了，以后咱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
林建国回来时，手里拎着刚出锅的糖葫芦，是林晚和林薇小时候最爱吃的。“老板说这是最后一串，我赶紧抢过来了，”他把糖葫芦递给姐妹俩，“你们分着吃，跟小时候一样。”
林晚和林薇拿着糖葫芦，你一口我一口，酸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夕阳落在阳台的地板上，拉长了一家人的影子，周兰手里的围巾已经织了一半，浅灰色的毛线在阳光下闪着光，像藏在岁月里的温柔，终于在这个傍晚，慢慢铺展开来。
林晚看着眼前的场景，忽然觉得，所谓幸福，从来不是轰轰烈烈，而是阳台下的暖阳，手里的糖葫芦，还有身边的人——那些曾经走失的时光，那些曾经破碎的牵挂，终究会在爱意里，慢慢拼凑成完整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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