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在雾中滚荡，每一次敲击都像重锤砸在平江号的船板上，震得人胸腔发闷。林缚盯着东南方那片浓得化不开的暗雾，突然发现雾里隐约浮出一道黑黢黢的轮廓——不是船帆，是楼船残骸断裂的桅杆，顶端还挂着半块腐朽的帆布，在风里晃得像只垂死者的手。
“搭箭！”陈十三的吼声压过鼓声，十几个弓箭手立刻贴紧船舷，箭尖对准雾中那道轮廓。可雾气实在太浓，箭尖的寒光刚探出三尺，就被白蒙蒙的水汽裹住，连目标的边缘都看不真切。
林缚突然弯腰抄起甲板上的铁锚钩，手臂一甩，钩子带着铁链“哗啦啦”飞过水面，“咔嗒”一声死死咬住了那道轮廓。他猛地拽了拽铁链，掌心传来的力道沉得惊人，不像是勾住了木头，倒像是扯住了一头水里的巨兽。
“是铁壳！”林缚心头一沉，这才明白江家的残骸不是普通的沉船——他们在船底裹了层厚铁，还在船身两侧钉满了半尺长的铁刺，难怪老赵的舵盘会沉，这东西根本就是藏在雾里的撞船利器。
就在这时，水下突然窜起一道黑影，带着水花扑向甲板上的弓箭手。林缚眼疾手快，短刀横劈过去，刀刃擦着黑影的胳膊划过，溅起的血珠落在雾里，瞬间就被染成淡红的水雾。那黑影惨叫着跌回水里，水面上立刻浮起一片暗红，转眼又被后续的水波冲散。
“水鬼不止一个！”阿福抱着红木箱子缩在桅杆后，声音发颤，“东家，他们好像在往船底凿洞！”
林缚低头看向船板缝隙，果然看见有水珠顺着木纹渗出来，越积越多，很快就在甲板上积成了细小的水洼。他刚要喊人去堵漏洞，雾中的鼓声突然变了节奏，从沉闷的“咚咚”变成急促的“咚嗒、咚嗒”，像是在发号施令。
紧接着，那艘铁壳残骸突然动了，朝着平江号直冲过来，船身两侧的铁刺在雾里划出冷光，带着破风的锐响。陈十三的箭终于射了出去，羽箭穿透雾气，却只在铁壳上擦出一串火花，根本伤不到里面的人。
“弃弓，拿刀！”林缚嘶吼着拔出短刀，率先冲向船头。弟兄们也红了眼，纷纷抄起斧头、撬棍，盯着越来越近的铁刺，连呼吸都忘了。就在两船即将相撞的瞬间，林缚突然纵身跃起，踩着铁刺的间隙，硬生生跳上了残骸的甲板。
甲板上积着厚厚的腐木和锈铁，踩上去“咯吱”作响，像是随时会塌陷。林缚刚站稳，就有两个蒙面人扑了过来，手里的砍刀带着风声劈向他的头顶。他弯腰躲过，短刀反刺，刀刃从一人的腰侧穿过，温热的血溅在他的手腕上，瞬间被雾水冻得冰凉。
另一人见同伴倒地，嘶吼着扑得更猛，砍刀直劈林缚的肩膀。林缚侧身避开，却被对方的刀柄撞中胸口，闷哼一声后退两步，脚跟正好踩在一块松动的腐木上，身体瞬间往下沉。他伸手死死抓住一根断裂的桅杆，才没掉进甲板下的暗舱，抬头时，砍刀已经到了眼前。
“东家！”陈十三的吼声从平江号传来，紧接着一支羽箭穿透雾气，精准地射穿了那蒙面人的喉咙。那人捂着脖子，鲜血从指缝里喷涌而出，倒在甲板上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林缚借力爬上甲板，刚要回头喊陈十三过来，就听见暗舱里传来“咔嗒”的齿轮转动声。他心里一紧，俯身看向暗舱的缝隙，只见里面隐约有火光闪动，还有人在低声喊着“快，把火药引信点上！”
“不好，他们要炸船！”林缚嘶吼着冲向暗舱的入口，刚要掀开覆盖的腐木，就被一道黑影从侧面撞飞。他重重摔在甲板上，短刀脱手飞出，抬头时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人站在他面前，脸上没蒙布，左额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从眉骨延伸到下颌。
“林缚，咱们终于见着了。”刀疤脸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怨毒，“三年前，你毁了江家的盐队，杀了我弟弟，今天，我就要让你和这艘破船一起沉在这儿！”
林缚撑着甲板站起来，胸口的疼痛让他直皱眉，却还是死死盯着对方：“江虎？我当是谁，原来只是江家的一条狗。”
“你找死！”江虎怒吼着拔出腰间的长刀，刀身在雾里闪着冷光，直劈林缚的面门。林缚侧身避开，伸手抓住旁边一根锈迹斑斑的铁管，猛地砸向江虎的手腕。江虎吃痛，长刀脱手，林缚趁机扑上去，膝盖顶住他的胸口，双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火药在哪儿？”林缚的声音带着杀气，手指越收越紧，“说！”
江虎的脸涨得通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还是不肯开口，反而伸手去摸腰间的短匕。林缚眼疾手快，一把夺过短匕，抵在他的喉咙上：“最后问一次，火药在哪儿？”
就在这时，暗舱里的火光突然变亮，齿轮转动声也越来越急。江虎突然笑了，笑得满脸是泪：“晚了……火药已经点着了，再过一炷香，这里就会变成火海，你和我，还有你那艘破船，都得沉在这儿！”
林缚心头一沉，猛地推开江虎，转身冲向暗舱。他掀开腐木，只见暗舱里堆着十几袋火药，引信已经烧到了一半，火星在雾里闪着刺眼的红光。他伸手就要去掐灭引信，却被江虎从背后抱住，两人一起滚进了暗舱。
“你别想救船！”江虎死死抱着林缚的腰，声音里满是疯狂，“今天咱们同归于尽！”
林缚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被江虎压得动弹不得，眼看着引信越来越短，火星离火药袋越来越近。他突然瞥见旁边有一根断裂的铁链，伸手抓住铁链的一端，猛地砸向江虎的后脑勺。江虎闷哼一声，力道瞬间松了，林缚趁机推开他，抓起一袋火药就往暗舱外扔。
“快，把火药袋都扔到水里！”林缚朝平江号上的弟兄们大喊。陈十三立刻带着人跳上残骸，和林缚一起将暗舱里的火药袋往外搬。江虎躺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阿福冲过来一脚踩住胸口，再也动弹不得。
就在最后一袋火药被扔出暗舱时，引信终于烧到了尽头，“轰隆”一声巨响，暗舱里的火星引爆了残留的火药粉末，冲击波将林缚和陈十三都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平江号的甲板上。
雾气被爆炸的热浪冲散了些，露出了江面上的景象——铁壳残骸已经被炸得四分五裂，碎片在水面上漂浮着，像一片片黑色的落叶。江虎的尸体被冲击波掀进了水里，很快就没了踪影。
林缚撑着甲板坐起来，胸口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低头时看见自己的衣襟已经被鲜血浸透，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陈十三也爬了起来，脸上满是烟灰，却还是咧嘴笑了：“东家，咱们……咱们赢了？”
林缚抬头看向江面，雾已经渐渐散去，月光重新洒在水面上，泛着粼粼的波光。他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赢了，咱们活下来了。”
就在这时，阿福突然指着远处的江面，声音里带着惊讶：“东家，你看，那是什么？”
林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雾散后的江面上，有一艘小小的乌篷船正朝着他们的方向驶来，船头上站着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人，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这时候怎么会有乌篷船？”陈十三皱起眉头，伸手就要去拿弓箭，却被林缚拦住。
“等等，”林缚盯着那艘乌篷船，总觉得船头上的人影有些熟悉，“先别动手，看看他想干什么。”
乌篷船越来越近，很快就到了平江号的旁边。船头的青衣人收起油纸伞，露出一张清瘦的脸，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林缚兄，别来无恙？”
林缚看着那张脸，瞳孔骤然收缩——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三年前突然失踪的苏家公子，苏墨。
需要我继续铺垫苏墨出现的后续剧情，比如补充他与林缚的对话细节，或是增加平江号修复过程中的小冲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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