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惊蛰刚过,这天气,雨都没断过
细密的雨丝斜斜织着,把红砖洋楼晕成一片朦胧的赭色。
张真源撑着一把黑绸伞,站在佛桀门侧门的廊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伞柄上精致的缠枝纹。
雨珠顺着伞沿滚下来,在面前积成小小的水洼,映出他一身剪裁合体的中山装,衬得肩背愈发挺拔。
贺峻霖张先生,久等了
清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点被雨气浸过的湿润。
张真源转过身,就见贺峻霖站在廊檐的阴影里。他穿了件月白色的立领衫,领口系得严整,只一颗纽扣松着,露出半截线条清隽的脖颈。
头发被雨丝打湿了几缕,贴在额角,却丝毫不显狼狈
张真源贺先生倒是准时
张真源微微颔首,将伞往他那边倾了倾
张真源雨大,不如先进去坐坐?
贺峻霖目光掠过他身后那扇紧闭的侧门,声音压得低了些
贺峻霖里面人多眼杂,你找我,总不能真的是为了听曲子吧?
张真源笑了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他从内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指尖捏着信封边缘,递了过去
张真源霖霖
张真源你是聪明人,该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贺峻霖接信的手微微一顿
贺峻霖你突然这么叫我,会让我很不适应
毕竟这个称呼,也是有好几十年没叫过了
他接过信封,指尖触到那薄薄的纸张,却像握住了一块冰。
贺峻霖没有立刻打开,只是捏着信封转了转,目光落在张真源那双戴着白手套的手上——
手套很干净,连一丝褶皱都没有,显然是刚换的。
张真源回顾一下过往
贺峻霖你就这么信任我?
贺峻霖不动声色地挑开话题
张真源挑了挑眉,伞柄在地面轻轻顿了一下
张真源谦虚了
张真源至于信不信你……
他顿了顿,目光穿过雨幕,望向远处模糊的霓虹招牌
张真源眼下这局势,谁又能真正的摘干净?
如今这座城市,本就是座浮在刀尖上的城。日本人虎视眈眈,国民政府的密探来回穿梭,就连街边卖香烟的小贩,都可能是某个眼线。
贺峻霖低笑一声,将信封塞进内袋,贴身放着。他知道里面是什么
一份日本人近期布防的详细图纸,还有几个潜伏的日本特务的名单。
这些东西,足以让日本人的布局乱上一阵。
贺峻霖那你想要什么?
他问得直接。他从不信天上掉馅饼,尤其是在张真源这样的人面前。
张真源望着他,雨丝落在他的睫毛上,让他的眼神显得有些朦胧。
张真源我要的不多
他缓缓道
张真源只希望能帮我留意一个人,一年前刚从重庆回来,姓宋,宋树立
贺峻霖的指尖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这个名字他听过
是个戏子,却有些与众不同
旁人唱是热闹,他唱,倒像把什么都沉在了腔里,安安静静的,却最抓人。
贺峻霖沈先生和这位,有旧?
张真源旧,谈不上
张真源的声音淡了些
张真源只是他手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他没细说是什么,贺峻霖也没追问。混久了,谁都知道,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多看,这是保命的规矩。
雨势渐渐小了些,显得有些不真切。
贺峻霖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将自己裹得更紧些
贺峻霖我知道了
贺峻霖图纸我会尽快转交,至于宋树立的消息……我会尽量护着的
张真源好
张真源应着,将伞完全递到他手里
张真源雨还没停,这个你用
贺峻霖没推辞,接过伞,他转身要走,却被张真源叫住。
张真源霖霖
张真源望着他的背影,笑着道
张真源眼下,风雨欲来,你我都是在浪里行船之人,各自安好
贺峻霖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挥了挥,算是应了。
他撑着那把黑绸伞,一步步走进雨幕里,衣服的下摆被风吹得微微扬起,很快就成了雨雾中一个模糊的身影。
是啊
各自安好
贺峻霖真源
贺峻霖我们...都要活着
他就失去一个故人了,不想再失去另外一个故人
……
只说让我们活着,并没有说是怎么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