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工作室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婚戒留下的痕迹。窗外巴黎的霓虹灯闪烁，像极了三年前那个雨夜沈家门前的路灯。
记忆不受控制地闪回——茶杯碎裂的声响，严浩翔悬在半空的手，还有顾闻舟那句“明珠蒙尘”的预言。
剪刀从指间滑落，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昭姐？”助理小夏抱着一摞布料进来，“发布会马上开始了，大家都在等您检查最后几套礼服。”
我弯腰捡起剪刀，点点头：“我这就来。”
工作室里已经是一片忙碌景象。灯光刺眼，缝纫机的声音此起彼伏，空气中混杂着咖啡和焦灼的情绪。模特们正在试穿最后几套礼服，妆发团队穿梭其间，不时发出低声催促。
我走到最后一排衣架前，手指抚过婚纱裙摆的褶皱。白色纱裙柔软如云，却在我指尖微微颤抖时被针尖刺破了一点边角。
“昭姐，网上……”实习生欲言又止，声音压得很低，“有传言说您的设计是抄袭顾先生早期作品。”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镜中自己倒影。三年前的沈昭，穿着素色连衣裙站在沈家大厅，裙角被滚烫的茶水染出褐色污渍。
“你们信吗？”我轻声问。
“当然不信！”小夏急了，“顾先生的作品以冷峻锋利著称，而您的这套婚纱……太温柔了，像是能看见光晕。”
我笑了笑，将针线收好：“那就够了。别人怎么说，不重要。”
话音刚落，手机震动了一下。我低头看了一眼，是苏浅浅的朋友圈。
她发了一张模糊的照片，配文：“有些人，靠的真的是自己吗？”
照片上，是我当年婚礼上摔碎的茶杯，碎片中映出一枚婚戒。
我合上手机，深吸一口气。咖啡香气扑面而来，带着一丝苦涩。
“昭姐！”另一名助理慌张跑进来，“主秀模特临时退场了！她刚刚发来消息说身体不适，不能参加今晚的发布会。”
人群一片骚动。
有人提议：“要不……我们换一套备用方案？或者干脆取消这场秀？”
“现在放弃，就真成了笑话。”一个冷静的声音响起。
是顾闻舟。
他站在门口，黑色西装衬得身形修长，目光扫过现场，最后停在我身上。
“你决定怎么做？”他问。
我环视仓库，目光落在堆叠的素色棉布上。那些是最便宜的面料，原本只是用来打样的。
但此刻，它们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像极了三年前那条我们蜜月旅行时买的裙子。
“换人。”我说，“换设计。”
“昭姐？”小夏睁大眼睛。
“用新人模特。”我拿起剪刀，“用最朴素的面料，但我能让她们穿上后，比任何人都耀眼。”
我坐在工作台前，打开素描本，快速勾画新设计。铅笔灰沾在指尖，与当年严浩翔帮我擦去碳粉的画面重叠。
那时他在工作室里教我剪裁，一边擦一边笑：“你总是把手指弄得这么脏。”
“昭姐？”小夏递来一杯热茶，“需要我帮忙吗？”
我摇头：“我自己来。”
剪裁时，我回忆起顾闻舟的话：“真正的设计，不在面料，而在灵魂。”
我剪下第一块布料，手指稳定如初。
三小时后，发布会现场。
观众席座无虚席。镁光灯亮起，音乐缓缓响起。
我站在后台，看着自己的心血一步步走向聚光灯下。
模特身上的礼服，不再是奢华的纱裙，而是最普通的棉布剪裁。但在灯光下，它们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像极了巴黎夜晚的月光。
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
观众席传来惊叹声。
我目光扫过第三排，果然看见苏浅浅坐在那里，脸上挂着勉强维持的笑容。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发现严浩翔也坐在不远处。
他穿着定制西装，神情复杂，目光始终追随着T台上的身影。
手机再次震动。
这次是沈家来电。
我按下接听键，声音平静：“喂？”
“昭儿，”母亲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们看了直播……你设计的礼服，真的很美。”
我没有说话。
身后传来掌声，雷鸣般响彻全场。
“爸说……想请你回家吃顿饭。”她小心翼翼地说。
“妈。”我轻声开口，“我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沈昭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母亲叹了口气：“是我们错了。”
我望着舞台，模特正走完最后一圈，灯光缓缓暗下。
“我知道。”我说，“但我不会回头了。”
挂断电话时，顾闻舟站在我身边，淡淡开口：“他一直看着你。”
“谁？”我明知故问。
“严浩翔。”他说，“他刚才收到一条短信，脸色变了。”
我转头看他：“你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他顿了顿，“但我看得出来，他后悔了。”
我笑了笑，没有回应。
这时，后台传来一阵骚动。
“昭姐！”小夏跑过来，“有人送来一封信！”
我接过信封，拆开。
里面是一张照片，是我三年前在沈家大厅的模样，裙角染着褐色茶渍。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
【你以为赢了？游戏才刚刚开始。】
我攥紧信纸，指尖泛白。
“昭姐？”小夏担心地看着我，“怎么了？”
我松开手，将信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没事。”
“真的没事？”她追问。
我望向舞台，最后一个模特已经谢幕。观众席掌声如潮，闪光灯此起彼伏。
“真的没事。”我重复了一遍。
转身离开时，我听见顾闻舟在身后说：“如果你想停下，我随时都在。”
我没有回头。
走出后台，巴黎的夜风扑面而来。
我站在露台上，看着远处的埃菲尔铁塔，思绪飘远。
三年前那个雨夜，我以为人生就此落幕。
可现在，我站在这座城市的最高时尚舞台上，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时刻。
手机再次震动。
我低头一看，是匿名号码发来的信息：
【恭喜你，沈小姐。你终于踏上了顶峰。可惜，风景再美，也没人陪你看。】
我冷笑一声，按下删除键。
抬头时，我看见严浩翔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那封信。
他的眼神复杂，像是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迎着他目光，平静地说：“严先生，好久不见。”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我。
我迈步从他身边走过，脚步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身后，传来他沙哑的声音：“昭……”
我没回头，只留下一句：“别叫我了。”
我站在露台上，巴黎的夜风裹着远处塞纳河的气息扑面而来。身后发布会的喧嚣仿佛隔着一层水幕，那些掌声和闪光灯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严浩翔还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封信。他的背影有些僵硬，像是被钉在时光里的标本。
"你总是..."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把手指弄得这么脏。"
我愣了一下。这句话，三年前他也说过。那天我在工作室里剪裁失误，铅笔灰混着汗珠在脸上晕开，他伸手替我擦去碳粉，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
但现在，他只是个旁观者了。
"严先生，"我转身面对他，"你来这里是想看我出丑吗？"
他喉结动了动："不是。"
"那你来做什么？"我看着他握紧信纸的手，指节泛白，"来看我到底有没有像你说的那样，靠自己走到今天？"
他没回答。远处传来音乐声，下一组秀场要开始了。
"当年你说我配不上你。"我继续说，"现在你在看什么呢？看我配不配得上这个位置？"
他终于抬头看我："昭昭...""你总是..."他声音有些发颤，"把手指弄得这么脏。"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还沾着布料上的碎屑，三年前他替我擦去碳粉的画面突然撞进脑海。那时的我们，还能笑着说这些话。
“现在脏的是谁的手？”我冷笑一声，“严先生，你来得真是时候。”
他眼神一震，攥着信纸的手指节泛白：“昭……”
“我说了，别叫我。”我语气平静，脚步却没有再挪动。
他垂下眼帘，声音低哑：“我不是来求你原谅的。”
我挑眉：“那你来做什么？”
他抬起头，目光里藏着什么我看不清的东西：“我只是想亲眼确认……你真的过得很好。”
我嗤笑出声：“你看到了？那你可以安心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信递到我面前。我瞥了一眼，没有接。
“这封信……是谁送来的？”我问。
他沉默几秒，低声说：“我不知道。但我能查。”
我看着他，夜风吹过他的领口，露出一角西装内衬。那抹颜色，和三年前婚礼上的一模一样。
“你没必要查。”我说，“我已经不在乎了。”
他却固执地举着那封信：“让我查。”
我盯着他，良久，终于开口：“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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