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璃月港渐次熄了万家灯火，唯余几盏长明灯与天上星月交辉。往生堂早已闭门，陷入一片静谧，只余廊下风吹落叶的细微沙沙声。
陈凡于静室中盘坐，神识却并未完全沉入修炼，而是如同水银泻地般，温和地笼罩着往生堂的每一寸角落，自然也留意着隔壁院落那一点活泼跳脱的气息。
果然，子时刚过，一道极其轻微、蹑手蹑脚的脚步声便从廊外响起。那声音的主人显然极力想隐藏行迹，却不知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她那点小心思如同暗夜中的萤火虫般明显。
脚步声在他静室外停下，似乎犹豫了片刻。接着，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梅花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眨巴着看向盘坐榻上的陈凡。
“陈凡哥哥？”胡桃压得极低的气声响起，带着做坏事般的小心翼翼，“你睡了吗？”
陈凡缓缓睁开眼，眼底清明一片，并无半分睡意。他看着门口那鬼鬼祟祟的少女，唇角微扬：“深更半夜，堂主不在自己房中安寝，来我此处，是有何‘业务’要洽谈？”
胡桃见他没睡，立刻像只灵巧的猫儿般溜了进来，反手轻轻掩上门。她怀里似乎还抱着个小小的包裹。
“才不是业务呢！”她凑到榻前，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和一丝神秘，“白天人太多，不方便。我是来……正式邀请你的！”
“哦？邀请什么？”陈凡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邀请你……进我的尘歌壶看看呀！”胡桃献宝似的举起怀里的小包裹，打开，里面正是白天陈凡给她的那个油纸包——包着糖画龙的，此刻糖龙早已不见，想必是进了她的小肚子，油纸里现在包着的是几块看起来卖相……十分独特的饼干，有梅花形状的，也有……呃，某种难以名状的、疑似小幽灵的形状？“我还特意做了点心！独家秘方，往生堂特供版‘幽幽梅花酥’！虽然……可能烤得有一点点焦……”她声音越说越小，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那几块饼干确实边缘带着些许焦黑。
陈凡的目光掠过那几块造型狂野、火候堪忧的饼干，落在她写满期待和些许紧张的小脸上。深夜偷偷摸摸跑来，就为了给他看尘歌壶，还带了……自己做的点心？
这份心意，倒是比任何珍馐美馔都来得有趣。
他眼底笑意加深，并未去看那饼干，而是伸出手，轻轻拂过她发梢沾到的一点不知从哪里蹭到的灰烬：“深更半夜，独自邀请男子入你洞天，堂主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调侃，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胡桃的脸“唰”一下又红了，好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她梗着脖子，强装镇定：“能、能意味着什么！本堂主行事光明磊落！就是带你看看我布置的洞天！而、而且钟离客卿说了，你是个……嗯……好人！”她似乎终于找到了理论依据，用力点头，“对，好人！”
“好人？”陈凡轻笑出声，摇了摇头，却也不再逗她，“也罢，便去看看堂主如何‘光明磊落’地布置洞天。”
他起身下榻。
胡桃顿时喜笑颜开，也忘了害羞，忙不迭地掏出尘歌壶，注入一丝微弱的元素力——这壶经陈凡点化后，她驱使起来也轻松了不少。
壶口清光流转，化作一道光门。
“快进来！”胡桃率先钻了进去。
陈凡紧随其后，一步踏入。
壶中洞天已然大变样。
不再是之前那般清雅自然的仙家景象。只见入口处，摆了一个小小的、用歪歪扭扭的木牌搭成的“咨询台”，上面用墨笔写着几个张牙舞爪的大字：“往生堂壶中分堂·优惠预约处”。旁边还立着一个更夸张的牌子，上面画着一个巨大的箭头和笑脸，写着：“第二碑半价！限时抢购！”
原本灵泉旁的那些珍稀兰草，被系上了几根红色的丝带，打了个蹩脚的蝴蝶结。那片紫莹的竹林上，挂了几盏她不知从哪儿找来的、散发着幽幽绿光的小灯笼，照得竹林鬼气森森，倒是很符合往生堂的基调。空旷处，还堆着几个箱子，里面似乎是她准备的“促销礼品”——估计是些纸钱、香烛之类。
整个洞天被她折腾得……不伦不类，却又生机勃勃，充满了胡桃式的奇思妙想和强买强卖的热情。
胡桃叉着腰，站在她那“咨询台”后，得意洋洋：“怎么样？本堂主布置得不错吧？是不是很有氛围？在这里谈业务，肯定成功率倍增！”
陈凡环视这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的洞天，再看看眼前一副“快夸我”表情的少女，终是忍不住低笑出声。
他走到那系着红丝带的兰草旁，指尖轻轻一点，那几近道纹的莹白花朵微微摇曳，散发的清幽香气瞬间驱散了那几盏绿灯笼带来的诡异感，反而让这份“诡异”变得有些……可爱起来。
“嗯，氛围独特，确能令人……印象深刻。”陈凡颔首，语气颇为认真。
胡桃顿时眉开眼笑，拿起一块烤焦的“幽幽梅花酥”递过来：“尝尝？我花了好久做的！”
陈凡看着她指尖那块焦黑的饼干，沉默一瞬，还是接了过来，在她期待的目光中，轻轻咬了一口。
口感……一言难尽。焦苦中带着诡异的甜，还有一股糊味。
但他面色未变，细细品味般，点了点头：“火候炽烈，性情真率，一如堂主为人。”
胡桃眨眨眼，总觉得这不像是在夸饼干好吃，但又好像是在夸她？她自己也拿起一块啃了一口，顿时小脸皱成一团：“噗——好苦！好像真的烤太久了……”
她不好意思地把剩下的饼干藏到身后。
陈凡却已将手中那块饼干吃完，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走到灵泉边。泉边石桌上，不知何时已多出一套素雅茶具和一碟灵果，果子晶莹剔透，香气诱人。
“深夜邀约，岂能无茶。”他坐下，斟了两杯茶，茶香清冽，瞬间盈满洞天，“堂主请坐。”
胡桃眼睛一亮，立刻跑过去坐下，抓起灵果就啃，清甜汁液让她幸福地眯起眼，瞬间忘了失败的饼干。
两人对坐，一个品茶，一个啃果子。洞天内，少女叽叽喳喳地说着她对“壶中分堂”未来的宏伟计划，男子静静聆听，偶尔颔首，唇角始终噙着一丝浅淡而真实的笑意。
洞天之外，夜深人静。 钟离的院落中，他正提笔欲蘸墨，笔尖却微微一顿，抬眼望向陈凡静室的方向，摇了摇头，唇角似有一丝无奈又了然的弧度，继续落笔。
而尘歌壶内，胡桃的“幽幽梅花酥”被悄悄放在一旁，取而代之的是清茶灵果，以及少女清脆的笑语，和一份独属于深夜的、悄然滋长的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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