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在小行星带的掩护下完成最后一次跃迁,地球的蓝色弧线突然撞入眼帘时,林夏的呼吸顿了半秒。三年了,她像颗被遗忘的卫星绕着地球打转,却从未真正靠近。此刻这颗星球在舷窗里泛着温润的光,像母亲的瞳孔,可她知道,瞳孔深处藏着毒蛇。
“已接入地球低空轨道的民用信号塔,”苏晴敲击控制台,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红点,“联盟的‘天眼’系统在近地轨道布了三层防御网,我们得伪装成货运飞船混进去。”她调出一份货运清单,“‘锈带废品回收公司’,你以前的假身份还能用。”
林夏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公司名称,指尖微微发颤。那是她留在锈带空间站时,联盟为便于监控伪造的身份,如今倒成了救命符。“议会大厦的防御级别如何?”她问。
苏晴调出三维地图,议会大厦像枚银色的楔子扎在北半球的大陆中心,周围环绕着六道能量护盾的光晕。“比三年前提升了两个等级,”她指向护盾的能量源,“核心在地下三层,由‘守网人’直接掌控。”
“守网人……”林夏重复着这个名字,想起木卫二收到的那条信息,“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联盟内部的秘密组织,”苏晴的声音压得很低,“成员都是高层议员和军方将领,据说最早接触织网工的就是他们。他们相信织网工能带来永生——只要把意识‘上传’到空间网里。”
林夏想起K-712上那些被抽走意识的残骸,胃里一阵翻涌。“那不是永生,是被同化。”
飞船贴着平流层的边缘滑行,下方的城市像铺开的电路板,车流是流动的电流。林夏突然看到一片熟悉的建筑群,那是联盟科学院的旧址,父亲曾在那里工作了二十年。她的目光落在科学院附属的天文台——小时候,父亲总带她去那里看星星,说“宇宙的答案藏在光里”。
“有个地方或许能帮我们,”林夏指着天文台,“那里有台‘星尘望远镜’,是百年前的老设备,不用接入联盟的主网络,却能接收全波段的宇宙信号。如果织网者还有其他警告,说不定能在那里收到。”
苏晴皱眉:“那里现在是守网人的外围据点,风险太大。”
“我们没有时间了,”林夏调出天文台的结构图,“守网人今晚有场秘密会议,议会大厦的防御会向内部倾斜,这是唯一的机会。”
深夜的天文台笼罩在梧桐的阴影里,生锈的铁门被苏晴用磁卡轻易刷开。主楼的圆顶早已停转,玻璃穹顶裂着蛛网般的缝隙,月光漏下来,在地板上投下破碎的光斑。
星尘望远镜像头沉默的金属巨兽蹲在大厅中央,镜筒上落满灰尘,却依然能看出精密的齿轮结构。林夏擦去控制面板上的灰,按下启动键,机器发出一阵老旧的嗡鸣,镜筒缓缓抬起,对准夜空。
屏幕上跳动着杂乱的波段,像无数细碎的雪花。林夏调出父亲留下的一组频率参数——那是他当年调试望远镜时的私人设置,据说能捕捉到“宇宙背景辐射里的杂音”。
参数输入的瞬间,雪花突然凝固,随后重组出一段模糊的影像。
画面是从某个飞船的驾驶舱拍的,驾驶员穿着联盟的中将制服,侧脸对着镜头,正在和一个“人”对话。那个“人”裹在银色的斗篷里,只能看到露出的手指——由无数细丝缠绕而成,和织网工的肢体一模一样。
“……空间网的能量已经足够打开三个缝隙,”中将的声音带着谄媚的笑意,“地球的意识储备很丰富,尤其是那些反抗军……”
斗篷里的“人”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丝手,搭在中将的肩上。中将的脸上露出痴迷的表情,瞳孔渐渐变成银色。“织网工大人……我什么时候能进入永恒网?”
“当你成为网的一部分时,”一个冰冷的声音直接在画面里响起,不是通过耳朵,而是意识,“守网人,只是第一批养料。”
影像突然中断,屏幕变回雪花。林夏和苏晴僵在原地,后背爬满冷汗。守网人以为自己是合作者,其实从一开始就是被圈养的养料。
“他们疯了……”苏晴的声音发颤,“为了虚无的永生,把整个地球都变成了牧场。”
林夏握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她想起父亲日志里的最后一句话,想起那些被当作“实验品”的流民,突然明白反抗不是选择,是唯一的活路。
望远镜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屏幕上出现一个快速逼近的红点。苏晴冲到窗边,看到一架黑色的飞行器正冲破云层,探照灯的光柱像利剑一样刺向天文台。
“是守网人的‘鸦群’部队!”苏晴拽起林夏,“从紧急通道走!”
她们冲出后门时,飞行器已经落在草坪上,舱门打开,十几个穿着黑色战甲的士兵冲了出来,战甲的胸口印着银色的蛛网标志。
“抓住她们!”为首的士兵举起脉冲枪,光束擦着林夏的耳边飞过,打在墙上,炸开一片火花。
苏晴拉着林夏拐进小巷,身后的枪声像催命符。“我引开他们,”她突然停下,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数据盘塞进林夏手里,“这里有守网人的名单和议会大厦的防御图,去找到‘星火’——那是反抗军的代号,他们会帮你。”
“你怎么办?”林夏抓住她的手腕。
苏晴笑了笑,像在冰原上时那样,浅淡却明亮。“我欠搭档一条命,现在该还了。”她推了林夏一把,“走!”
林夏看着苏晴转身冲向另一条小巷,枪声和爆炸声在身后炸开。她攥紧数据盘,泪水模糊了视线,却不敢回头。她知道苏晴用自己当诱饵,给了她活下去的机会,这个机会,她不能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