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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四)

深渊群星

夜色如泼墨,沉沉地笼罩着扬州城。白日的喧嚣与光亮,如同退潮般消散得无影无踪,只余下更夫悠长而单调的梆子声,在寂静的街巷间孤独地回荡。苏琬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悄无声息地立在离那座宅邸——如今门楣上挂着“扬州商会”崭新牌匾的林家老宅——仅一街之隔的暗巷深处。她的身形完美地融入了斑驳墙壁的阴影,唯有偶尔眨动的眼睫下,眸光锐利如鹰隼,紧紧攫住不远处那片沉寂在黑暗中的庞大建筑群。

半个多月的奔波劳碌,像被风吹散的纸屑,看似杂乱无章,最终却都诡异地指向了这个地方。白天,她以研究江南民居建筑演变的名义,踏足了商会对外开放的区域。厅堂宽敞,地面光可鉴人,修缮一新的门窗廊柱散发着油漆和木料的味道。衣着体面的商贾们高谈阔论,伙计们捧着账本步履匆匆,电话铃声、算盘珠子的撞击声交织成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正常得近乎刻意,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奋力将某些深植于砖瓦之间的陈旧痕迹擦拭干净。

可苏琬心里清楚,这不过是精心维持的表象。在她异于常人的感知里,这座宅院更像一头被沉重锁链困住的濒死巨兽,即便在看似沉睡时,那压抑的喘息、那从每一寸肌理中渗出的不祥气息,也让她脊背发凉。白天的走马观花,如同隔靴搔痒,非但没有打消疑虑,反而让她更加确信,真正的秘密——那些足以解释她梦中纠缠的阴森景象、解释林家诡异败落的原因——定然被深藏在那些月光永远照不到的角落,那些紧锁的朱漆大门之后,那些连商会职员都讳莫如深的阴影里。

她自认准备得足够周全。一身利落的深蓝布衣裤,吸光且不起眼;脚上是软底布鞋,踏地无声;随身的小包里装着几样或许能用上的小工具——一截坚韧的细钢丝,一小包特制的粉末,还有那面冰凉坚硬、被她体温焐得微温的黄铜小镜;当然,更少不了那支贴身藏匿、触手生凉、给她带来最后一丝安全感的手枪。子时将至,万籁俱寂,正是夜行探查的最佳时机。她深深吸气,再缓缓吐出,试图将身体的每一分状态都调整至巅峰,目光如同实质般,反复描摹着那片蛰伏在夜幕下的屋宇轮廓,寻找着可能的潜入路径。

然而,就在她脚尖微微发力,肌肉绷紧,即将如狸猫般融入前方更浓重的夜色的前一刹那,一股毫无预兆的、深入骨髓的疲惫感,如同潜伏已久的冰冷潮水,猛地冲垮了她意志的堤坝。眼前景物不受控制地晃动、重叠,视野边缘迸溅出无数细碎的金色光斑,耳边响起细微却尖锐的嗡鸣。连日来的精神高度紧绷,对未知的警惕,以及血脉深处那种难以言说、仿佛时刻被某种东西牵引消耗的感觉,在这一刻达到了极限。

她下意识地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突如其来的虚弱,背脊重重靠上身后冰冷潮湿、长满青苔的砖墙。粗糙的砖石透过单薄的衣物传来寒意,她本想借此刺激自己清醒片刻,可眼皮却像灌了铅般沉重得不受控制地垂下。黑暗中,那源自血脉的、对过往悲怆与隐秘的共感力,趁着她心神防线这瞬间的松动,如同挣脱牢笼的饿兽,凶猛地反扑上来!

冰冷的注视,无处不在,粘稠得令人窒息……猩红的烛火,在幽暗的祠堂里诡异地跳跃,映照着牌位上模糊的字迹……绝望的嘶嚎,分不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交织成一片,冲击着她的耳膜……无数阴森可怖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她的意识淹没。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黑暗即将把她彻底吞噬时,陡然间,一片极其明亮、温暖的色彩,如同利剑般撕裂了这恐怖的幻象!

是阳光!盛夏午后,透过浓密银杏叶筛落下来的,碎金子般晃眼的光斑。空气里满是青草被晒暖后散发出的清甜气息,混合着泥土的芬芳,给人一种踏实而心安的感觉。

“咯咯咯——爹爹,再高些!再高些嘛!”

是我!约莫五六岁的光景,穿着嫩黄色的细布裙子,裙角绣着几只翩跹的蝴蝶,坐在一架有些年头的秋千上。那秋千是爹爹亲手打的,粗壮的麻绳,光滑的木板,就牢牢地挂在院子角落里那棵年岁极老、枝叶繁茂得如同华盖的银杏树下。这棵树,她现实中不曾见过,却听叔公苏明远带着惋惜提起过,说那曾是林家老宅里最好看的一棵树,可惜,在日本人打进扬州城的前一年,莫名其妙地就自己枯死了。

“小粟粟抓稳喽!飞起来咯!”身后传来父亲温和而充满宠溺的笑语。他那双平日里总是握着毛笔、沾染墨香的手,此刻推起秋千来却显得格外稳健有力。

秋千荡了起来,越来越高,仿佛要带着她挣脱地面的束缚,飞向那片蓝得如同刚刚洗过的琉璃、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天空。风在耳边呼呼作响,鼓荡起她的裙摆和柔软的发丝,一种无拘无束的快意充满了小小的胸膛。她兴奋地尖叫着,笑声清脆得像是一把把银铃,毫无顾忌地洒满了整个安静而祥和的小院。

“瞧见什么好景致了?”母亲端着一只白瓷盘,里面盛着刚切好的、水灵灵的凉瓜,从挂着细竹帘的堂屋里袅袅婷婷地走出来,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仰头望着秋千上越荡越高的她。

“看见云啦!像甜甜的棉花糖!看见小鸟啦!还有……还有好远好远地方的屋顶!”她使劲地喊着,小小的肺叶里灌满了阳光的味道和自由的气息,那种无忧无虑的快乐,几乎要满溢出来。

那一刻,她的世界是如此的简单、明亮、安稳。没有诡秘的低语在耳边萦绕,没有黏腻冰冷的注视如影随形,没有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牌位和那仿佛永远也流不尽的猩红烛泪。只有暖洋洋得让人想打瞌睡的日头,吱呀作响却无比牢固的秋千,爹娘眼中毫无阴霾的温暖笑意,以及那种无所忧虑、仿佛可以永远这样飞翔下去的、纯粹的欢喜。

那是我。那是林粟粟。那是真真切切存在过的、像碎金一样珍贵而短暂的时光。

可这金色的、带着体温的幻象,仅仅持续了短短一瞬。甚至来不及细细回味那阳光照在皮肤上的暖意,眼前的景象便如同被石子击中的水面倒影,骤然扭曲、破碎、消融!爹娘温暖的笑脸、枝叶繁茂的老银杏、洒满阳光的安宁小院,所有的一切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蛮横地扯回无边的黑暗里。唯有他们最后那扭曲变形、充满了极致惊惧与绝望的嘶吼,像烧红的烙铁,带着皮肉焦糊的气息,狠狠地烙进了她的魂魄深处:

“跑!!!快跑!粟粟——永远别回头!!!”

“呃!”

苏琬猛地惊醒,后背重重撞在粗糙的砖墙上,激起一阵灰尘。冷汗早已浸透了她内里的衣衫,紧贴在皮肤上,冰涼刺骨。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怦怦作响,声音大得仿佛能盖过远处隐约传来的梆子声。方才那极致的温暖与紧随其后的、冰冷彻骨的绝望,形成的反差太过剧烈,让她一时怔忡,意识模糊,竟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那个在秋千上欢笑的女童林粟粟,还是这个躲在暗巷阴影里、准备潜入凶宅的调查者苏琬。

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虎口,指甲陷进皮肉里,传来尖锐清晰的痛感,这才勉强将几乎逸散的神智拉回了现实。清冷的月光透过巷子上方狭窄的天空缝隙洒下来,映照出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但那双极深的眸子里,惊悸过后,却重新凝聚起一种更为冷冽的光芒,甚至比之前更多了几分近乎残酷的决绝。

“粟粟……”她无声地翕动嘴唇,重复着这个几乎被遗忘的、带着稚气乳名。这是爹娘留给她的,最柔软、也最沉重的印记,是连接着她与那个早已破碎的世界的唯一纽带。

她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夜色中静静蛰伏的老宅轮廓。那黑黢黢的剪影,在朦胧的月色下,像一头匍匐的巨兽,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她的目光似乎要穿透那重重叠叠的屋宇院墙,直抵其最黑暗的核心。

爹娘拼尽最后一口气,用生命为她换来的逃离之路的终点,如今,她回来了。

而且,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命运、在亲人庇护下仓皇奔跑的小女仔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深夜寒意的空气,冰冷的气流涌入肺腑,让她打了个寒颤,却也更加清醒。将梦中残留的惊悸与那一点点微弱得如同萤火的暖意,一同狠狠地压入心底最深处,封存起来。然后,她身形微动,没有像原计划那样向前融入老宅的黑暗,而是果断地转身,沿着来时的路,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条暗巷。今晚的行动,必须取消了。那种来自血脉深处的、几乎将她击垮的预警,不容忽视。

夜色浓得化不开,苏琬几乎是凭借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方向感,才勉强支撑着虚弱不堪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了叔公家那扇熟悉的、斑驳的木门前。仅仅是靠近老宅,尚未真正深入,那种置身于诡异气息包围中、时刻需要紧绷心弦与之对抗的消耗,以及最后那段猝不及防闯入脑海、混合着极致温暖与刺骨冰寒的回忆冲击,就已经让她心力交瘁,远超一场激烈的搏斗。她脚步虚浮,伸手推开虚掩的院门时,木轴发出的轻微“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立刻惊动了本就夜里浅眠的堂婶柳金桂。

“琬妹子?咋……咋这么晚才回?”柳金桂端着那盏光线昏黄的油灯,从厢房里探出身来,睡眼惺忪。当她借着灯光看清苏琬的脸色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失声惊呼,“呀!你脸色咋这么白?跟纸糊的似的!是不是哪儿不舒坦?”

只见苏琬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额角鬓发被细密的冷汗浸透,黏在皮肤上,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柳金桂慌忙放下油灯,抢步上前,一把搀扶住她冰凉的手臂。

苏琬张了张嘴,想挤出一点笑容,说一句“我没事,婶婶别担心”,可一股更强烈的眩晕感如同黑幕般猛地袭来,瞬间剥夺了她所有的感官和力气。眼前最后的光亮熄灭,她身体一软,彻底失去了知觉,倒在柳金桂惊慌失措的臂弯里。

……

不知在黑暗中漂浮了多久,时间失去了意义。苏琬是在一种温暖而甜润的暖流中,缓缓恢复意识的。先是感觉到干渴得快要冒烟的喉咙被某种温热的液体滋润,然后才听到瓷勺轻轻碰撞碗边的细微声响,闻到空气中淡淡的、属于堂婶柳金桂身上那种皂角和烟火混合的气息。她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朦胧跳动的油灯光晕下,是堂婶那张写满了担忧、焦虑和浓浓疲惫的脸。

“醒了醒了!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你可算是醒了!”柳金桂见到她睁眼,一直紧绷的肩膀瞬间塌了下去,长长地舒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她连忙又从小几上的粗陶碗里舀了一勺糖水,小心翼翼地递到苏琬唇边,声音里带着后怕的颤抖,“快,再喝点,暖暖身子,你身上冰得吓人!你这到底是咋的了?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就成了这样,可把俺魂都吓飞了!”

苏琬虚弱地靠在有些硬邦邦的枕头上,感受着那带着微甜的暖意顺着喉咙滑入胃里,驱散着四肢百骸透出的寒意。她看着堂婶眼中那毫不作伪的真切关怀,看着她因熬夜而泛红的眼眶,心中顿时五味杂陈,酸涩难言。这份朴素得甚至有些笨拙的温暖,与她刚刚在噩梦中重温的、属于林粟粟的、遥远而模糊的父爱母爱,竟奇异般地重叠交织在一起,让她鼻尖控制不住地发酸,眼眶发热,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贪恋和依恋。这是在冰冷残酷的真相与诡异莫测的探索之外,她所能触摸到的、实实在在的人间烟火,是血脉相连的亲情,是她漂泊灵魂暂时可以停靠的港湾。

然而,这片刻的柔软之后,紧随而来的便是更深沉的担忧,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口。她绝不能说出晕倒的真实原因——夜探那座被视为不祥之地的老宅、血脉中无法控制的共感带来的精神冲击、那些光怪陆离如同亲身经历的恐怖记忆碎片……这些骇人听闻的事情,一旦泄露半分,只会给这个已经在时代浪潮中颠沛流离、承受了太多苦难的家庭,带来不必要的恐慌,甚至可能像磁石一样,将他们卷入自己身边那些未知而致命的危险漩涡之中。她必须,也只能,独自守住这个秘密。

于是,她勉强扯动嘴角,挤出一个宽慰的、却虚弱无力的笑容,声音沙哑得厉害:“没……没事的,婶婶……别怕。可能就是……白天走路多了,饿得有点狠了,累着了……低血糖,对,低血糖。睡一觉,缓缓……就好了。真的,吓着你了……”

她越是刻意将事情说得轻描淡写,柳金桂脸上的愧疚与自责之色就越是浓重。这时,住在隔壁屋的叔公苏明远和叔婆也被这边的动静惊醒了,披着打着补丁的旧外衣,趿拉着鞋子,急急地赶了过来,忧心忡忡地站在床尾。昏黄的灯光下,两位老人脸上的皱纹仿佛更深了,眼神里充满了不安和深深的无措。

“都怪俺们……家里穷,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吃食给你补补身子,让你一个从外头回来的姑娘家,跟着俺们吃这清汤寡水的,还得四处奔波受累……”叔婆用袖子不住地擦拭着眼角渗出的泪花,声音哽咽着,充满了无力感。叔公则一直沉默着,那双阅尽人世沧桑的眼睛里,是沉甸甸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无奈和羞惭。他们显然认定了,是自家的贫寒和照顾不周,才让这位从海外归来、本该过着优渥生活的侄孙女,因为营养不良和过度劳累而晕倒。

这种善良而无奈的误解,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苏琬的心上,让她心里更不是滋味,涌起一股混合着感动与酸楚的情绪。她无法解释,也无法安慰,只能笨拙地试图转移话题。她的目光越过叔公叔婆,投向悄悄站在门口、扒着门框、脸上写满了关切和一丝怯生生好奇的堂弟苏玥和堂妹苏瑛。

“真的……不碍事的。”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力一些,“你看,我平时教小玥和小瑛认字、读洋文的时候,精神头不是挺好嘛?”

提到这个,屋里原本凝重的气氛才稍稍松动、活跃了一些。苏琬来到扬州这些时日,不仅带来了缓解家中窘迫的银钱,更在闲暇时,自然而然地成了苏玥和苏瑛的“先生”。她会在泥地上用树枝一笔一画地教他们写比村塾里教的更复杂的字,会拿出从美国带回来的、带有精美插图的书籍,指着上面的图画,耐心地讲解着外面广阔世界的风土人情。最让这对生长在闭塞环境中的少年少女感到新奇又无比向往的,便是跟着这位见多识广的堂姐学习那如同鸟语般奇妙的“洋文”。

常常是在晚饭后,那盏豆大的油灯被拨得亮一些,昏黄的光晕笼罩着破旧却收拾得干净的小桌。苏琬会用清晰而标准的发音,一个一个地教他们:“Book…这是书。”“Water…水。”“Sister…姐妹。”苏玥已经是个半大少年,学得格外认真,眼神里闪烁着对未知知识强烈的渴求光芒;年纪稍小些的苏瑛,则觉得那些绕口的音节很有趣,常常会歪着头,小声地、一遍遍地模仿着,然后抬起亮晶晶的眼睛,充满期待地问:“琬姐姐,美国的小囡囡,真的天天都这样讲话吗?”

那一刻,这间被贫困和愁云笼罩的破旧小屋角落里,仿佛也被注入了一缕名为“希望”的微光。苏琬看着他们,看着他们眼中因为汲取新知而焕发的神采,会暂时忘记压在心头的沉重使命,忘记林家老宅的阴森诡谲,心中升起一种纯粹的、近乎欣慰的欢喜。她真心希望,通过自己这点滴的努力,能为这对年轻的堂弟妹,哪怕只是推开一扇极其狭窄的、能够窥见更广阔世界的窗户。

“等你好利索了再教,不着急,不着急……身子骨最要紧……”柳金桂连忙说着,小心翼翼地将已经见底的糖水碗拿走,又伸手替她掖了掖虽然陈旧却浆洗得干干净净的被角,动作轻柔,充满了呵护。

苏琬顺从地重新躺下,闭上眼睛。身体的疲惫和虚弱感依旧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但心中的波澜却久久难以平复。一边是必须独自去面对、去解开的重重迷雾与潜在的危险,那是一条孤寂而险峻的道路;另一边,则是这份让她贪恋不已、却又因隐瞒而带着几分愧疚的家庭温暖,是这风雨飘摇中一盏微弱却实在的灯火。她知道,自己无法长久停留在这份温暖里,前方的征途注定冰冷而漫长。但此刻,这碗糖水带来的甘甜,和那份身为“师长”、播种下希望种子的微小成就感,却实实在在地成了支撑她继续走下去的、珍贵的力量来源。在这复杂难言的担忧与微弱却真实的欢喜交织中,她抵抗着脑海中残余的恐怖景象,强迫自己沉入睡眠,积蓄着下一次面对黑暗所需的力量。窗外的夜色,依旧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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