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白炽灯太晃眼,紫堂愿刚掀开眼缝,就被刺得蜷了蜷睫毛。消毒水的气味像细密的冰针,扎进鼻腔里,让她混沌的意识浮上来——她以为自己早该沉进无边的黑,可指尖触到的床单粗糙发凉,带着活生生的质感
门口传来熟悉的、吊儿郎当的腔调,像一颗小石子投进记忆的深潭。昨夜的失重感骤然翻涌,风刮过面颊的刺痛还在,她记得自己闭着眼往下坠,身体轻得像断线的纸鸢,之前系统面板上“身体素质:30→22”的提示闪得刺眼。她以为那就是解脱,直到落入一个怀抱——凉的是夜风裹着的露水气,暖的是掌心覆在后背的温度,明明陌生,却奇异地让她绷紧的神经松了一瞬。紫堂愿闭上眼,后半段的记忆碎成了星子,只余下两道模糊的声音,在意识边缘反复打转
赞德正斜倚在门框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墙,眉梢挑着几分漫不经心。他也觉得这事儿离谱,可以说是很懵了,自己本来也是那别墅区的住户,偏偏赶上有其他明星被蹲守,公司以防万一临时给他换了住处,,他便连夜叫来他的亲亲师弟安迷修当免费劳动力(划掉)帮他搬行李
然后他自然的把搬行李的活儿全甩给了安迷修,自己溜出去晃荡。那会儿他正盯着一户人家后窗下的橘子树,琢磨着偷偷摘两个解馋,冷不丁看见个身影从二楼窗户掉下来,吓得他心脏差点蹦出来,下意识就冲过去当了肉垫。接住的瞬间才看清,这张毫无血色的脸,嘿,还是个老熟人——之前《忆往昔》选角片场的天赋素人:紫堂愿
后来的事更乱,安迷修找他时带了个小孩,见他抱着人僵在原地,二话不说就接过紫堂愿——那姑娘轻得像片羽毛,安迷修托着她的肩,都怕稍一用力就碰碎了。那小孩还伸手拉了他一把,又一起把人送进医院,三个人守了整整一夜。回忆到这赞德啧了声发出感慨,声音里藏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软:“真是命运弄人,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再次相遇,早看出她不对劲,没想到能豁出命去”
“所以…师兄,你和这位小姐认识?”这下轮到安迷修迷茫了,从昨夜到现在他一直在忙着照顾人顺便了解情况,哦,说的是小一,小孩子嘛,小一就是很乖的全盘托出,他搞清楚了那个小姐可能有心理问题,但他可没听说过师兄还有走的近的女性
安迷修听着赞德的回忆,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自己衬衫袖口的袖扣,脑中也想起昨夜的慌乱。他嘴上问着,思绪却有些跑偏,他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昨天他正收拾着赞德的东西,结果一转头发现自己师兄不见了,跑出去找人,没找到师兄却正好碰见了小一,他跟着小一闯进那位紫堂小姐的房间都未找到人,最后还是小一探窗台才发现,就有了赞德视角中他匆匆带着小孩找了过去
赞德直起身,咳嗽两声,故作正经:“什么小姐,得叫师妹。小安啊,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师妹,天赋好得很,看着是不是软乎乎的?”他说着,目光落在病床上——紫堂愿确实生得乖,是有点可爱的长相,流畅的脸型,长密的睫毛垂着,唇色是自然的红,眼型狭长,像猫又似狐,本该是灵动的模样,但是她无机空洞的白色眼睛却给人一种死寂的平静,白的发空,黯淡的漂亮是无声的绝望。明明放松时唇是自然微嘟的,可她似乎从来没有放松过,总是紧抿着。她的皮肤很白,是那种病态的白,皮肉下的血管清晰可见,手臂上全是青青紫紫的掐痕,在白的近乎的皮肤上更显可怖
她瘦的有些离谱,像是多走两步就会断气,手指骨节分明的仿佛是五根白骨,手腕细的似乎一只手便可牢牢握住,二十几的年纪,一米六几的身高,明明有很好的比例却更给人瘦弱之感,就好似营养不良
“师妹…?雇佣童工似乎犯法吧…咳咳,在下的意思是师傅早就不收徒了,况且这位小姐真的答应了吗…?”安迷修皱着眉欲言又止总觉得师兄这“认亲”来得太突然,也太冲动了,哪有不问人意愿就硬拉着当师妹的
“哎呀,小安,你别这么死板,学学你师兄我。老猫头要是看了咱们师妹的表演肯定心悦诚服,抢着收徒,信不信?”赞德漫不经心拍着安迷修的肩,信誓旦旦仿佛已经望到了未来拜师的场景
病床上正闭眼假寐的紫堂愿听的满头黑线,谁要这么个不正经的傻子师兄了,紫堂愿猛的坐起身冷笑一声“谁要摊上你这么个傻子师兄,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她眉眼间满是嘲讽,却没意识到,自己从头到尾,没否认“拜师”这回事——像是潜意识里,竟不排斥这突如其来(划掉)梅开二度的“归属”
赞德和安迷修都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安迷修无辜躺枪
“哟,师妹,你什么时候醒了?”赞德反应过来后立刻嘻皮笑脸凑到医床边,把手臂搭在紫堂愿肩上,紫堂愿甩了赞德一个眼刀。可他见紫堂愿没真正拒绝更大胆了起来“这不就是默认拜师了?”
紫堂愿闻言愣住了,脸颊有些烫,心里把赞德骂了个狗血淋头,却越骂越慌——她什么时候同意了?这个人简直不要脸,师个头的兄,傻子一个。紫堂愿内心不停用着毫无攻击力的词怒骂,试图掩盖心中的慌乱。可话到嘴边,竟没说出“我不”两个字
赞德见紫堂愿不接话,也识趣的转移话题,语气带着点调侃“师妹,你胆子真够大啊,在家还玩上蹦极了,下次别忘了系根绳,师兄可不能次次都这么精准的接住。不过,你这么轻,说不定会像羽毛一样往下飘呢”
“我不是!你…无知!”心中一刺,紫堂愿猛的开口声音发颤,脸色难看,可眼底更多的是无措,手无处安放的揪着衣角。她想辩解,却不知道该辩解什么——不是任性?那是什么?是因为在意那个突然消失的机器?还是自己真的脆弱到,会因为别人的离开就崩溃?
这是不可以的,软肋意味欺凌,自己不可以有软肋,怎么能在意别人…可为什么心脏还是像被攥住一样疼?理智里的“不能在意”和胸腔里的“控制不住的疼”拧成一团,让她连呼吸都跟着发紧
记忆的闸门偏偏在这时松了,她指尖攥紧衣角至指节泛白,过往的画面像潮水般涌来:因为在意父母,她挨过母亲的巴掌,受过父亲的冷脸,那些日子里,连呼吸都觉得多余;因为在意紫堂真,旁人总拿这个名字嘲笑她,笑声尖利得像玻璃碴,成了午夜梦回的噩梦;因为在意小姨,小姨的离开就成了永远的刺,扎得她连哭都不敢出声
在意别人自己就会受伤,她好疼,放过她
紫堂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住下唇没掉下来——她早就忘了怎么痛快哭一场,那些委屈和疼痛,好像从出生起就该被咽进肚子里。“宿…姐姐,你还好吗?”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小一提着餐盒站在门口,还是小孩的模样,衣服上沾着点鸡汤的油渍。他昨晚一夜没睡,把能找到的心理书翻了个遍,才明白自己之前的离开,竟让本就没安全感的她彻底绷断了弦。变回光团时他只能急得转圈,总觉得只有变成能触碰的样子,才能让她知道,自己没走
混乱的思绪被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拉回,紫堂愿猛地抬头,眼眶瞬间红了。她以为小一早就被自己走了,以为他去找更好的宿主了,以为自己又被抛弃了——醒来后没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她就断定他已经不要她了,可眼前的小孩,身上分明是小一的气息,暖融融的,像晒过太阳的棉花糖
紫堂愿心知自己寻死不是完全为了小一,他不过算是一个导火索,不过是借着小一离开的由头,把积压多年的绝望全倒了出来。她只是因为他离开被刺激到了,那些被迫想起的创伤回忆才是她走向绝望的火种,小一的离开让她认定自己注定会被抛弃,所以…
“姐姐,我没走。”小一指尖攥紧餐盒边缘快步走到床边,把餐盒放在床头柜上,声音放得极轻,“我见你扔了笔一直趴在桌上没有动静,怕你出事,才……”他没说自己找了她多久,也没说当他真的看到窗户外她的身影时,心都快停了,只把餐盒推过去,“我煮了鸡汤,你喝点吧,补补身子”
“…对不起”沉默良好,紫堂愿艰难的挤出了对她来说重若千均的三个字。或许是昨夜赞德怀抱的温暖,或许是安迷修这来自陌生人的善意,或许是小一坚持不懈的关心,也或许是她想起从前紫堂真揉她头发的力度、紫堂幻递来的糖块、小姨煮的热汤…
紫堂愿撑在床上的手手指微动,指尖轻轻碰了碰床单。那些在无边黑暗中的微弱爱意,她第一次为自己的过激防御道了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