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碎忆

距离上次见面已过去二十余日，《忆往昔》的开机现场像被按下快进键，场务扛着器材穿梭，化妆师捧着工具箱小跑，摄像正不断调整机位，连空气里都飘着胶带与咖啡混合的忙碌气息。紫堂愿站在人群边缘，指尖无意识攥紧了剧本封皮，脸色比身上的米白色连衣裙还要淡——不远处的折叠椅上，坐着她最不想见到的老熟人，或者说在这个世界她单方面的老熟人——雷狮

他翘着腿倚靠在凳子上刷手机，墨镜滑到鼻尖，露出眼底几分漫不经心。黑色高领紧身无袖T恤勾勒出利落的肩线，深色阔腿牛仔裤裤脚扫过地面，颈间银色闪电吊坠随呼吸轻晃，耳骨上的一连串的各类耳环耳钉耳骨夹在晨光里闪着细弱的光。明明是最简单的搭配，却像自带聚光灯，连指尖无意识扣着手机壳边缘的动作，都透着股旁人学不来的酷劲

紫堂愿紧紧抿着唇，饱满的唇被抿成一条直线，唇色都有些泛白。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雷狮，她怎么就忘了提前看演员名单？真是千防万防，防不住意外，千算万算，还是撞进了这场巧合。雷狮的存在像一块冰，顺着她的脊椎往上爬，耳边又响起穿越前他那句“靠着别人苟延残喘的弱者”，连带着他当时桀骜的眼神，都清晰得仿佛就落在眼前。她抬手撑住额头，指尖泛凉——他为什么会来这个小剧组？是不是在心里嘲笑，这样的剧组怎么会有她这样的人？恐慌与不安像潮水漫上来，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没

雷狮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了两下，目光却没落在那些粉丝控评的词条上，心中有些心不在焉，只无意识地抠着手机壳边缘——那是卡米尔特意给他选的磨砂款，说防摔，可他总觉得磨得指尖发涩

这次接的男二，也是卡米尔定的。弟弟的心思他懂，想让他避避选了个小作坊给他过渡一下，最近风头有点太盛，前阵子广告风波闹得凶，热搜上挂了三天，粉丝和黑粉撕得昏天黑地，他再顶着流量风口接大制作，反倒容易引火烧身。卡米尔总说“网络，流量是双刃剑，太扎眼容易伤着自己”，话是没错，可他看着《忆往昔》这薄薄几页的剧本，心里还是犯嘀咕——小剧组，没大IP，连服化道预算都看得出来紧巴巴的，实在不是他以往的选择

指尖忽然顿了顿，他抬眼扫过片场忙乱的人影，墨镜滑到鼻尖，眼底掠过一丝漫不经心的嫌弃。罢了，左右是来过渡的，就当给卡米尔个面子，先熬完这阵子再说

和嘉德罗斯的目空一切不同，雷狮可以在必要时刻放手一搏，但目前他还在平缓期，除了粉丝那边闹的不可开交外没有大问题，但问题也出在粉丝那，雷狮的黑粉自然不在少数，越火的黑粉反倒多，比如嘉德罗斯，因为狂妄的性格还蛮得罪人，主要嘉德罗斯有时候说话是真不好听

而雷狮现在也遭遇了这个问题，但不是因为说话，前段时间他接了个广告，还有个搭档，因为对方事太多、没分寸又耍大牌被他踢出去了，然后被断章取义发了出去，他的黑粉、对方的粉丝还有不明真相跟风的路人就开始了对他的“审判”，目前他的粉丝和黑他的人打的格外激烈，卡米尔就给他选了部虽然什么名气但起码都是正常人的剧本:《忆往昔》压压风头，等事情过了再说

虽然不满卡米尔的逃避但他也不是不理智，避风头是最好的选择，毕竟现在正是最混乱的时候。至于声名？发声名有用吗？没用，答案毋庸置疑。有些黑粉就是单纯的为黑而黑，真相是什么他们根本不会在意；路人会信吗？不会，他们才不管真相是什么，人只会相信自己的判断，有真相有怎么了，印象已经生成，不论真相是什么他们都能找到无数理由

目前最好的方案只有避风头，等此事过去了再声名挽回一下，现实不是童话，不是你说一句“我是被冤枉的”所有人就会相信你的小说

“师妹？”虽之前与紫堂愿发生了矛盾，但赞德还是会下意识忍不住担心，他站在两步外，手里捏着张纸巾，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像是想递过来，又硬生生蜷了蜷手指，最后默默将纸巾塞回口袋。紫堂愿还沉没在自己的思绪中，没太注意，赞德眼底的光暗了暗，却没再说什么，只是顺着她的视线，往雷狮的方向瞥了一眼。他其实一直很想找机会好好道歉，可工作实在繁忙，各种事绊住他的脚，加上紫堂愿的刻意疏远他一直没找到和她独处的机会

看着目光放空盯地面情绪明显不太对的紫堂愿，赞德心中有些空，思绪忽然飘回紫堂愿试镜那天。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棉布裙，演一个失去母亲的孤女，眼泪砸在戏服上时，连台下的灯光都像是在发颤。最后那场抱着“母亲”尸首笑的戏，她嘴角勾着，眼里却空得吓人，看得赞德心里发酸。明明是通过选拔的好日子，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或许是她哭得太真，或许是她的幸福太假，又或许，是她把那种“想抓住点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的无助，演得太像真的了……

雷狮耳朵很尖，加上思绪压根没在手机上，压根没看进去手机内容。他耳朵尖，赞德的声音刚落，就下意识抬了头，正好撞见赞德收回手的动作。他挑了挑眉，墨镜彻底滑下来，眼底浮起几分戏谑，低笑了一声。手指摩挲着手机壳上的纹路，还挺有意思，娱乐圈的老前辈赞德还有这么……卑微的时候，连递纸都不敢，可不符合他那张扬的性子，不会是暗恋对面的女人吧

就在这时，导演拍了拍手，浑厚的声音压过了现场的嘈杂：“大伙儿停一停，说两句！”

众人纷纷围过去，导演手里攥着卷了边的剧本，站在摄像机旁，声音洪亮却带着股温劲，扫过全场忙碌的身影时，目光先在雷狮和紫堂愿身上顿了两秒，又很快落回众人身上笑着开口：“今天咱《忆往昔》开机”导演先给大伙儿鞠个躬——“首先感谢投资方信我这个拍‘小日子’的，也感谢雷狮老师、赞德老师，还有紫堂愿小姐肯来搭班子。更得谢谢场务、灯光组的兄弟，天没亮就来搭景，辛苦各位了！”

“咱老规矩，先讨个彩头，祝咱这戏开机大吉，往后仨月拍摄顺顺利利，没人磕着碰着，也没人闹别扭！”

他顿了顿，声音里添了点温劲：“可能有人觉得，这戏没大IP，没大场面，就是些年轻人的遗憾，不值当费大力气。但我总觉得，最打动人的，就是这些‘不值当’的小事——就像咱谁没在夜里想起过一个人，没把一句话憋在心里，没敢回头看一眼错过的路？所以咱这戏就一个要求：别演‘戏’，演‘人’”

旁边的副导演接过话头，语气实在：“有些话咱们也再说一下：一是安全第一，赶进度归赶进度，谁累了就说，别硬撑，身体垮了啥都白搭；二是守规矩，咱剧组小，靠的就是互相体谅——演员别耍脾气，工作人员别糊弄事，有问题咱当场说开，别搁心里生嫌隙，别留疙瘩”

导演最后举起剧本，声音亮了些：“行了，话不多说，吉时快到了，咱一起喊个‘开机大吉’！争取拍出来的戏，能让观众看完了，想起自己心里那点‘往昔’——就算咱没白忙活！”

紫堂愿没跟着众人喊出“开机大吉”，只是看了一眼，指尖捻剧本页角发呆。她不经意抬眼时，正好对上雷狮看过来的目光，他瞥见她泛白的唇，眼里的戏谑还没散，却在与她对视的瞬间，轻轻顿了一下。晨光落在他耳骨的耳钉上，晃出一点细碎的光，像落在旧时光里的星子，明明灭灭，却让她忽然想起，穿越前的某个黄昏，他也曾这样，不经意间，给过她一点转瞬即逝的暖意的幻觉

只是那恍惚的暖意太浅，如今只剩下意难平，藏在开机日的喧嚣里，轻轻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