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配殿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光影投在地上,像一摊晃动的血。太监说发现女尸时声音都在发抖,烛火映得他脸上忽明忽暗。
我快步往前走,阿菱提着灯紧跟在后。敬嫔站在门口没动,手里的帕子掉在地上都没察觉。
“尸体在哪?”我问。
“在里面……”小太监结结巴巴地说,“刚抬回来,还没来得及收拾。”
我掀开帘子,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尸体盖着白布躺在地上,血迹从布角渗出来,染红了青砖。我蹲下身,手指轻轻掀开布角,露出一角宫女装束。
袖口有金线绣的“梅”字——是小梅。
我心头一沉,抬头看向阿菱:“把布全掀开。”
阿菱咬咬牙,伸手拉开白布。尸体面容被毁,但耳垂上一颗朱砂痣清晰可见。果然是小梅。
敬嫔突然尖叫一声,踉跄后退,撞翻了旁边的灯笼架。火苗溅到地上,照得尸体脸上的血更刺眼。
“她……她怎么……”敬嫔脸色发白,声音颤抖。
我没理她,继续查看尸体。手指摸到她衣袖里侧,触感有些奇怪。再仔细一摸,果然摸到硬物。
我从袖子里抽出半枚玉佩,入手冰凉。这是太子令的一部分,能对得上之前老太医说的冒用太子令的事。
我正要开口,敬嫔又突然指着香炉喊:“你们看那里!”
众人望去,只见香炉里檀香灰烬中,隐约露出半片金箔。我走近细看,金箔边缘有齿痕印记,像是被人咬过。
这印记……我见过。
谢怀瑾随身带的檀香,总是用这种金箔封口。
我捏起金箔,回头看向敬嫔:“你刚才说什么?‘最亲近太后的人’是谁?”
敬嫔脸色一变,低下头去:“我……我听错了。”
“是吗?”我盯着她,“你说白芷总说这话,她什么时候说的?”
敬嫔咬住嘴唇,指甲掐进掌心,血顺着指缝滴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沉重有力。萧景珩披着玄色大氅走了进来,身上还沾着雪花。
“你们为何擅自动我东宫之人?”他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最后落在那半枚玉佩上。
我把金箔递到他面前:“陛下认得这个吗?”
萧景珩脸色骤变,眼神复杂地望向远处。那是慈宁宫的方向,太后去世的地方。
敬嫔忽然跪倒在地,声音哽咽:“我只是嫉妒她……我真的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我冷笑一声:“嫉妒?嫉妒她什么?受宠?还是知道太多?”
敬嫔猛地抬头,眼神惊恐。
我站起身,走到绣绷前。梅花针脚凌乱,像是匆忙间赶出来的。我拈起一根断线,凑近看。
“这是上等蚕丝。”我低声说,“混着头发。”
阿菱愣了一下:“娘娘的意思是……”
“白芷怕冷,却偏爱熏衣草香。”我转头看向众人,“而小梅对蚕丝过敏。有人想让我们以为这是白芷的遗作,还要嫁祸给太后身边的人。”
萧景珩眼神闪了闪:“你是说……白芷没死?”
“她当然没死。”我冷笑,“有人替她死了。”
更鼓声响起,三更了。
我转身往外走,留下一句:“这场棋局,才刚开始。”
寒风掠过枯枝,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
我走出西配殿,雪还在下。谢怀瑾站在廊柱阴影里,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
萧景珩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片金箔,指节泛白。
敬嫔瘫坐在地上,眼泪混着血滴在青砖上。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白芷还没死。
而真正的幕后黑手,正在暗处看着这一切。
我走出西配殿,雪还在下。
谢怀瑾站在廊柱阴影里,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他手里握着一串佛珠,每颗珠子都沾着雪,泛着冷光。
"沈姑娘好手段。"他声音很轻,却穿透了风雪,"一具尸体也能被你说出这么多道道来。"
我没理会他,径直往前走。青砖上的血已经凝固,踩上去有些滑。阿菱提着灯在后面跟着,脚步声细碎。
"娘娘..."她迟疑着开口,"白芷她..."
"她没死。"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西配殿的方向,"有人想让她死。"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个小太监抬着担架匆匆跑来,担架上盖着草席。领头的太监气喘吁吁地跪下行礼:"娘娘恕罪,这是刚才在御花园发现的..."
我掀开草席一角,露出半张脸。是个宫女,脸色发青,嘴角还挂着血渍。
"又是东宫的人?"我皱眉。
"回娘娘,这宫女穿着尚宫局的服饰。"太监低头说,"她手里攥着这个..."
递上来的是半片金箔,和西配殿香炉里找到的一模一样。
我抬头看向远处的御花园。风雪中,几株梅花开得正艳。花瓣落在雪地上,像点点猩红。
"带我去发现她的地点。"
穿过抄手游廊,来到御花园偏僻处。这里有一口枯井,井边积雪未化。我蹲下身,指尖抚过井沿。
冰凉的触感传来,还有些许黏腻。凑近看,井沿边缘有暗红色痕迹。不是血,是染料。
"把井里的东西捞上来。"
几个侍卫应声而动。不一会儿,从井底打捞出一只木匣。木匣已经泡得发胀,但上面刻着的梅花纹路依旧清晰。
是白芷惯用的样式。
匣子里空空如也,只在夹层里找到一片金箔。这次是完整的,龙纹清晰可见。
我捏着金箔站起身,正要说话,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响。抬头望去,假山后闪过一道黑影。
"追!"
侍卫们立刻散开包围过去。我快步向前,却见那黑影灵巧地跃上墙头,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夜色中。
只留下一串脚印,在雪地上蜿蜒延伸。
"娘娘小心!"
阿菱突然惊呼。我低头看去,井边的雪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枚玉簪。簪头嵌着一颗明珠,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是白芷的簪子。
我弯腰拾起玉簪,指尖触到簪身时,突然察觉不对。轻轻一掰,簪身竟从中裂开。
里面藏着一片金箔,比之前的更小,但纹路更为精细。
这绝不是普通的金箔...
"娘娘!"阿菱的声音带着惊慌,"那边...那边好像有人..."
我转头望去,只见假山后的雪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串梅花状的印记。印记由远及近,最终消失在枯井旁。
这印记...
我曾在一本古籍上见过。那是前朝特制的一种密文标记,只有用特殊药水才能显现。
"把这些印记拓下来。"
吩咐完侍卫,我转身往东宫方向走去。萧景珩应该还在那里,他手里还捏着那片金箔。
谢怀瑾的笑意似乎还挂在唇边,但我已无暇顾及。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白芷的下落。
风吹过枯枝,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
我知道,这场棋局,才刚开始。
而真正的杀招,还未出鞘。